咚咚咚,电视台专门为贵宾准备的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亲王殿下,是我,我可以进来吗?”是德川的声音,启仁听见是她,便让她进来了。她一进来,便很直接地对他说道:“电视台那边全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殿下到场了。殿下的动作请稍微快一些,不要让媒体等得太久,虽说直播还有十五分钟才正式开始,但在此之前工作人员还需要再检查一次殿下所佩戴的电子设备,防止出现岔子。”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好的殿下。”
直到德川离开,启仁才终于开口对妻子说道:“我还是坚持我刚才的意见跟态度,我是个男人,男人没的化什么妆嘛,说出去多叫人耻笑。”
“都说了不是化妆,我只是想把你的眉毛梳整齐一点,眉胶我都准备好了。对了,另外再给你打些古铜粉。你知道,你的肤色看上去太白了,在镜头前这会给人一种看上去不健康的视觉错觉的。当然,如果鼻子上再打上一点高光粉那就更好了。”她说着,便顺手便刚才提到的那些化妆品全都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拿了出来,放在了沙发上。
“咦……你不会是真想把这些东西擦到我的脸上去吧?我可无福消受。”一看到这些东西,启仁就像是看到油污一样露出了十分嫌弃了表情,一想到玄月她想要把自己东西弄到自己脸上,他就更是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知道您老人家天生丽质,可是别忘了,你现在要面对的可是……”
“可是全大和的民众,所以我就要牺牲自己的脸对吧?”
“不,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要面对的可是九十年代的摄影机,那画质跟像素比起百年后的可差了老大一截了,指不定把你拍成什么样呢。所以,你真的不介意被拍成一只猴子么?”
“夸张!不就是少了点滤镜么,怎么就变猴子了,本大爷我最自信的可就是这张脸了,再胡说当心我揍你。”
“那好,那就只梳理一下眉毛,您看这样可以吗?”
“哼,你早这样说不就没什么事了么。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啊,你向来都是不施脂粉,素面朝天,可为何却对化妆如此精通啊?”
“废话,要是不精通化妆术,怎么能够把易容的假面做得那么真呢?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教你易容术的老师没有教过你吗。”
“呃……这个。”
“这什么,莫非我说的不对么?”
启仁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如果这样的话,那遇到高温跟雨天的时候该怎么办呢?那种情况下,妆大概是会花掉的吧?”
“笨蛋,画个防水妆不就行了。而且这在这个时代应该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情吧?”
“真不愧是一流的易容大师,这都能被你想到办法。”
“为何恭维我,难道这不是易容界的常识么?所以我会知道也并不稀奇吧,难道你易容之前都不给面具化妆的吗。”
“啊,居然是常识么,可我为什么不知道啊。”
“呵呵呵呵,终于被我找到你的知识盲区了呢。原来叱咤风云,身兼百家所长的启仁殿下,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化妆,而且连防水妆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到底是你跟着学易容术的老师没教过你化妆,还是人家有教,但是你压根就偷懒没学啊?”
“在你之前,我只有教我琴棋书画跟古今典籍的老师,除此以外的所有本领都是我自己自学的。”
“可以呀你,天赋不错嘛,居然可以自学成才。照这样说,你可真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呀。不过就算你是天才好了,登台前还是再温习一遍稿子吧?”
“能否记住纸上的文字,靠的不光是过目不忘的天赋,同时也是临场时良好的心态。几千字的小玩意,不温习也不会出错;真说起来,这吕宋的事都是小事,比起这我更担心的还是本土、还是东京。我一定要在这几年之内最大可能性的扩大我的势力,得到更多的权力;需知权力即是筹码,而且在必要的时候,手里还必须得有武备。”
“你的武备就是那些女杀手么?”玄月笑着问道。对于丈夫从外面招揽回来的那些奇能人士,她向来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似乎对她来说,这天底下除了她自己,就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了。
在启仁招揽的那几个人中,特蕾莎擅易容术,然而她的易容术却丝毫不逊色于特蕾莎,甚至更为精湛。伊丽莎白擅使枪械,能于千米之外夺人性命,然而她的狙击本领却也同样出神入化,令人恐惧;尤妮斯就更不用说了,乃是她的手下败将。如此,也就难怪她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了。
傲则傲矣,既有资本,傲一傲又何妨。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而言,骨子里的那一股子傲性,反而让她这位王妃殿下显得更加贵重了。
一旁,听见妻子类似质疑的一句疑问,一向好强的他却一言不发,闭上眼睛沉思了起来。良久,方才回答道:“并不一定是要手握千军万马才叫武备,大和的要害在本土,本土的要害在关东,关东的要害在东京,东京的要害则在于皇宫近卫。谁要是掌握住了这支御林军,就等于握住了大半个东京。不过通常它都是由皇帝亲信统领,并且更换频繁。这几年你叔父、高松家的新世袭的王爷历练有成,我有意在这两年保举他做新任师团长。这是你我夫妇私下里的悄悄话,听过之后权当没这回事,把它给烂在肚子里。”
“呃……这样吗。那实在是太好了。”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大对劲,不过却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似乎是当听见启仁提到要保举自己的叔父的时候,她的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实在是太细微了,尤其是她戴着一副假面,如若不细看实在是看不出来。
“太好了?——这可不像是会从你嘴里会说出来的话啊。”启仁笑道,“作为未来人的你,对此不应该是早就知晓了才对的吗。”说着,他从她的手中拿过了镜子,他照着镜子,道:“我的眉毛原本就很整齐,可你非说它有点乱,我看刚刚被你这么一梳理呀,才真是有点乱了哩。”
“时间差不多了,别让人家老等着,你快去吧。放心好了,这里有电视,我会在这里等你,并且坐在沙发上一直观看完你的表演为止。我鼓励你的眼神,就算是隔着屏幕,你也要远远地感觉到哦~”
“姐姐的鼓励,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总是会赋予我无限的力量。可是比起让你在这等我,我却是一秒钟也不想与你分开,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吧?完事之后你只需要和我一起向灾难中的遇难者们鞠躬默哀就行,除此以外一句话都不用说,很轻松的。”
“好,我陪你一起去,现在你满意了吧?”
他搂着她的腰,她挽着他的脖子,二人紧紧相拥、亲吻;甜蜜得就好像新婚刚第一个月的热恋情人一样。难得,实在是难得。难得有结了婚生了孩子后还这么如胶似漆,恩爱似热恋情人般的夫妇。
……
演播室内,各大媒体的摄像机都已对准了此时已于台上就坐的亲王夫妇,等待着工作人员最后一次为亲王检查设备,并等待示意可以开始拍摄的手势信息。亲王的耳麦中接收着导播室内的一切信息,现场的摄像师与工作人员们也都佩戴了这样一个耳麦。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年轻的亲王今天穿上了他自记事以来便最不喜欢的服饰——燕尾服。说起常服,他最喜欢的仍然是方便活动的运动服跟尊贵的亲王服,不过那两种服饰在这种场合下却并不适用;首先运动服看上去太过普通,会让人认为他并不重视这一次直播,而亲王的服饰则又太过奢华,实在不适合穿着它面对吕宋正在受难的灾民们。没法子,折个中,也只好选择西式礼服了。
启仁的容与音,再加上玄月那出神入化的文采,便等于一场完美的演讲。
面对镜头,他淡定自若,尤其是在最后为遇难者默哀时,低头之前、抬头之后,他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泪光。真是恰到好处。
……
在这之后,亲王携手王妃乘车来到一线,和蔼善良的王妃还亲自为最新被送到医院里的几个轻伤妇女与孩子们包扎了伤口。她的动作很娴熟,就像一个有经验的老护士长,临走时,王妃还蹲下身子,亲吻了一位不久前失去母亲的小姑娘的额头,在此之前,也是她亲自喂那位小姑娘吃下了她绝食三天后的第一口饭。
另一头,亲王脱下了他燕尾服,在雨中帮助军士们搬运了最新送到医院中的物资。慰问的下一站是安置所,在去安置所的路上,亲王不慎摔倒,原本已经被淋得湿漉的白衬衫此时更被溅上了泥水,王妃扶起亲王说:“您浑身都湿透了,鞋袜也都泡在了水中,还是先去换了它吧?”亲王却当即拒绝到:“大雨倾盆,暴风虐民,此刻万千百姓之身家性命尚在水中,启仁怎可独自上岸乎?并且既是早已说好了要去,我更不能让苦苦等待我的民众们失望。”王妃拗不过“倔强”的亲王,只好点头默许。
陪同随行的吕宋总督将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并由一路跟随摄像师拍摄了下来。相信在不久之后,甚至就在今晚,这就会登上大和各大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
慰问结束,当天他便回到了位于吕宋的钦差官邸,换下湿淋淋的衣物与鞋袜,好好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启仁身穿浴衣走出浴室,并同时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可没走几步,却扶着额头,忽然向前倒了下来,新亏玄月反应及时,才没让他摔断自己的鼻梁。
“殿下的头好烫。”她摸了摸丈夫的头,转头对一旁的良子道:“德川,快去,速请当地有名的医官来!”
“是!”
她连声应诺着,甚至来不及去查看真伪,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因为着急的缘故,在门槛处还差点摔了跟头。
……
“一天竟要演这么多的戏,就算是名演员都会觉得疲惫了吧?”她说着,并轻轻用手点了点他的鼻子。
“如若不是姐姐先前提醒,我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还在“病中”了。”
“殿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德川在往王府外悄悄输送情报的?”
“从我认识她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她是大内派来监视我的。对这个时代的大和女子来说,家族远比个人要重要得多;她或许曾经真的对我效过忠,但如果面临选择,我相信她还是会更忠于德川家,忠于今上,而并非是我启仁。也罢,就让我利用利用她的这份苦心,让她把我抱恙的消息送回东京,骗一骗她真正的主子吧。”
“难道就没有办法,能够真正将她收服么?”玄月问。
“当然,我已经想到一个妥善的法子了,不然我也不会一直把她留在王府,留在我的身边了。”
“夫君打算怎么做?”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德川小姐已经快三十岁了,我想也该为她谋一门亲事了。”
“这样不太好吧,我看得出,人家德川小姐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呢。”她笑着说。
“呵呵呵……姐姐又在挖苦我了。真心不假,但好男儿又怎能娶二妻呢,我既已有姐姐,便对别人再无任何心思了。三井财阀的长公子孝太郎是位良人,我有意撮合二人见上一面,在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交流交流感情,不知姐姐以为如何?”
“吃饭看电影,那也未免太老套了一点吧,就没点新花样了么。而且……”
“而且?”
“而且我看德川小姐未必看得上三井公子,你若强行做媒,可当心弄巧成拙哦。”
“那总不能叫她一辈子不嫁人,留在王府给我当一辈子的女官长吧?虽然这样对我来说很好,但却似乎对她太不公平了一些。”
“就算是要嫁人,也总该让她嫁一个自己乐意嫁的人吧;都已经是二十世纪九零年代了,还兴上世纪指婚联姻那套呢?”
“别说是二十世纪,就算是二十一世纪,也总得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吧。你别看母后名义上是出身平民,但人家可是大富人家的千金小姐;皇嫂虽也是平民,但人家却是出生于外交官家庭的“平民”;要说出身最差,也就数二皇嫂,她的父亲是学习院的教授,不过学习院是什么地方你应该知道,那可是皇族、贵族大学。二皇嫂不正是因为在那就读,才得以勾搭……咳,邂逅上我二哥的吗。”
“这样说起来,我的出身到是近几代皇妃、王妃里最高的了。就地位显赫来言,比起你的皇祖母都要更胜一筹呢。”
“怎么就一口一个我的啊,不是应该说是“咱们的”吗。唉等等,我突然想起来其实你跟这德川小姐其实还是能攀得上亲戚的姐妹呢。”
“我知道啊,”她说,“我的祖母就是出自德川家,所以我跟德川小姐可以说是远房表亲呢。”
“哈哈……看起来你现在是真的已经把当成纯子了呢。”
“为什么不呢,既然演戏就应该好好演,免得不小心露出马脚啊。”
“所以其实我刚才就是在考验你的临场反应,恭喜你通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