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宁砚泠站在女官的队伍里丝毫不打眼,但是还是有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小春子从远处走来,笑道:“宁赞善,可有日子不见了?”
宁砚泠垂着眼,声音轻微道:“嗯,李公公说的是。”
小春子笑着拨开前排的女官,道:“陛下正想见你呢,跟小奴来罢。”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下一阵衣衫响动,女官们虽没有抬头,但是若有似无的目光还是从宁砚泠的身上掠过。
宁砚泠怀疑自己听错了:“陛下……召我?”
自从那日遭斥后,所有人都在传宁砚泠已经失了圣心,宁砚泠也觉得自己已经失了圣心,这会儿楚皇却又要召见她,她一时摸不透是什么情况。
小春子笑吟吟地在前面引着她,原本宁砚泠站的位置空了出来,在人群中留下了一个空位,四下也没有人填上,只空留着那一个孤零零的位置。
一路上,宁砚泠忐忑道:“李公公,陛下召我所为何事?”
小春子道:“小奴也不知,今儿陛下在奉先殿等着固原王殿下和王妃。从奉先殿出来以后,陛下就让小奴来召您了。”
宁砚泠心里隐隐觉得和陈蕤薇还有顾子白有关,可是她又不敢深入去想,只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小春子。
到了奉先殿外,楚皇正背对她们站着,望向殿内。
小春子放重了脚步,道:“陛下,宁赞善来了。”
宁砚泠忙跪下见礼,楚皇回过身,免了她的礼,却也不开口说话,只看了看她,方说:“宁赞善看着清减了些。”
宁砚泠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面颊,是的,自从十多日前遭斥后,她的心情一直郁结,茶饭无思,本来就不大的脸此时更是连下巴颏儿都尖了起来。
宁砚泠不敢抬头,只道:“微臣……”
她想为上次的事辩解几句,可是她心里知道自己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想向楚皇谢罪,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还有其他想说的话,可是一时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却听得一声微叹
楚皇道:“那日之事……朕不怪你了。”
宁砚泠听得这话,一时禁不住抬起头,却看到楚皇的目光正落在斗角勾檐上。
她呢喃道:“陛下……”
楚皇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叫小春子:“这会儿婚礼进行到哪一步了?”
小春子笑道:“回陛下,待固原王殿下和王妃回了王府,就该合了呢,内廷一大早就去了王府,设了座位和拜位,还有酒案。”
楚皇道:“酒案上放的什么酒器?”
小春子想了想,道:“回陛下,昨日内廷派人回过,用的是先皇赐给太妃娘娘的一对红玉樽。”
楚皇点点头,道:“这个倒还罢了,现在王府想必正热闹着。”
小春子笑道:“正是呢,这会儿殿下和王妃想必已经到了王府,内廷派去的执事会先请殿下和王妃到拜位,执事先拜两拜,殿下和王妃各拜两拜。再请殿下和王妃到座位,由司尊进酒,殿下和王妃举酒对饮,再进酒,三进酒,三次饮毕,殿下和王妃再到拜位,相向而拜。这礼就算成了。”
楚皇听了,只“嗯”了一声。
小春子却笑着对宁砚泠道:“陛下自那日说了宁大人一顿后,一直闷闷不乐的,话也不和小奴说。今日说的话比前些日子说的加在一起还要多,想必都是宁大人的功劳。”
楚皇听了,把脸一沉,道:“多嘴!”
小春子忙别过脸,冲宁砚泠挤挤眉毛,又转过来,对楚皇道:“殿下早求了陛下去王府喝杯喜酒,陛下再不给信儿,就来不及准备了。”
楚皇略一沉吟道:“看罢,若太后娘娘有兴致去喝杯贺酒,那朕便也去罢。”
小春子道:“太妃娘娘早求了太后娘娘恩典,一同去的。”
楚皇道:“那车马安排妥当罢。”
小春子道:“早安排好了。”
楚皇听了,便转身回去了,宁砚泠忙跪下行礼。只听楚皇的声音传来:“宁赞善回去换身衣服,陪朕一同去罢。”
接近傍晚的时候,楚皇和太后并太妃一同离宫,京都卫南北镇抚司同时出动,直将皇宫到王府的路封锁起来,那车马浩荡的样子堪比古时候上林出猎图。
到了京郊,果然风景别致,山清水秀。固原王府也是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凌宜公主和太后同坐一车辇,此时正由陈嬷嬷和李公公扶着下车。太后转头,忽而见着宁砚泠竟从楚皇的车辇上下来,眉心不由得微微一皱,随即又被张太妃携住手。
张太妃今日做了婆婆,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打扮得也是淋漓尽致。李太后瞧着,因笑道:“妹妹今日这番打扮,竟是当年侍奉先皇时都未见过的颜色!”
张太妃听了,只抚着李太后的手,笑着答道:“姐姐取笑我呢!论颜色当年就比不过姐姐,今日更是老婆子了,鲜艳颜色都在新娘子那儿呢!”
李太后忍不住说笑道:“这就夸起儿媳来了,她是新娘子,你也是个老娘子罢!”
张太妃努嘴道:“说到儿媳,陛下今日不带宫妃,只带这位这宁赞善看着也着实好,跟陛下站一块跟对璧人似的!”
李太后顺着看去,只见楚皇也下了车辇,竟与宁砚泠站在了一起,不由得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张太妃一时不知她这是什么个意思,便也不敢贸然接话,只招呼儿子和儿媳过来拜见太后并楚皇。
只见固原王身着喜服,被衬得色若春晓,清雅绝尘。他先拜过李太后,又转来向楚皇行礼。
宁砚泠见固原王来行礼,念及自己的身份,忙先跪下见礼。
可她刚低下身子,却叫楚皇拉住了手臂,还轻轻往上提了提。宁砚泠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只觉得于礼不合。
现在,她站着,固原王竟跪着,她更觉不妥。楚皇免了固原王的礼,固原王站起来,有些玩味地看着宁砚泠,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他本就貌若宋玉,这一笑更是秉花月之姿。宁砚泠一时眼花,竟无法分辨他与陈蕤薇究竟何人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