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宁思瑶苦等初瑶姑娘半日,等来的却是初瑶姑娘和宁德丰一道出现。他满腔热情,可是初瑶姑娘冷若冰霜,而宁德丰又对他一通冷嘲热讽。
这会儿宁思瑶冷不防吃了打,正在又惊又气时,只听宁德丰道:
“我的心肝儿,你告诉他,他是个什么东西!”他一手搂了初瑶姑娘的杨柳小蛮腰,面上的表情轻佻无比。
“宁公子,对不住。”初瑶姑娘淡淡地开了口,言语间毫无愧色,她只淡淡道,“是奴家骗了宁公子。”
听了这几句话,宁思瑶只觉得自己的全副心肠都被揉碎了。他一时心神大乱,过往的一幕幕都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初见时的惊为天人,了解了她的身世后的怜惜,费劲心思为她作画写诗,蒙她一见时的喜出望外,各自收藏玉佩时那心底滋生出的不足为外人道的旖旎心思。
还有对她的承诺,要替她父兄昭雪,要带她出那火坑,要明媒正娶她过门……当时的自己怀揣的是一颗比金子还真的真心。
只是自己对她隐瞒了身份,后来她得知真相时的气忿失望,足叫自己肝肠寸断!
一直以来宁思瑶只觉得是自己欺瞒了初瑶姑娘,满心都是愧疚,孰不知这一切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相遇是假的,青眼是假的,承诺是假的,就连他所谓的欺骗,在她的眼中也是假的!她其实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罢,只是为了让自己心生愧疚,只是为了更好地拿捏住自己!
宁思瑶只觉得心痛如绞,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却不愿意去相信,他还想从她的口里听听她到底有什么苦衷。可是初瑶面无表情道:
“都是骗你的。”
“听到没有!”宁德丰肆意大笑道,“哈哈哈哈,她是在哄你玩儿呢!你还真把自个儿当碟子菜了?”
“你算是什么东西?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宁德丰说着,更往初瑶姑娘的面上香了一下,“还真当姑娘喜欢你了?滚回你妈怀里喝奶去罢!”
宁思瑶早已是心神大乱五内俱焚,也不顾一旁的马车上坐着的宁修远夫妇和自己的母亲会听到,只提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倒下,他只看着初瑶姑娘,声音颤抖着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的……”
果不其然,宁修远和姚氏听到了外面吵闹,宁修远掀开帘子,姚氏从车里探出身子,俱问道:“瑶儿,你在同何人争吵?”
宁德丰一眼瞥见宁修远,竟然视若无睹,他只笑着对宁思瑶道:“初瑶不屑和你多说,我就受累替她多说几遍。”
“实话不怕告诉你,我们俩哄你玩儿的呢!如今你们一家已经同那架上晾着的咸鱼似的了,哪还会有什么翻身之日!”
宁修远还来不及出声,姚氏听了勃然大怒,也不等人来搀扶,自个儿便从扶着那车辕直跳了下来,落地还未站稳,便上前两三步指着那宁德丰的鼻子叫骂道: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来我家门口撒野!黑心烂肝的忘八,你那溜须拍马的老子胡子一大把了还要认我大伯子做爹,没扯下那老脸才叫你这小王八羔子来认甚么爷爷!我大伯子心软不好拒绝你们这一家子龌龊的乌龟王八蛋,这才连了宗!好不好都是磕过头,拜过祖先神灵的!”
姚氏回身护着宁思瑶道:“他年纪虽小,也是你叔叔!有你这么忤逆犯上的么!小心我去京都卫告你!”
宁德丰没想到姚氏这般泼辣无理,倒是被她骂得一愣,那小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儿登时气得通红:
“哪儿来的泼妇!小爷在这里同这小子说话,又与你这泼妇有何相干!要骂街回去骂你娘去,少在小爷面前现眼!”
姚氏看他虽然生气,却是个空有气性说不出什么狠话的,这会儿便更是得意,只双手叉腰,海骂道:“这是我家的宅子,要滚也是你滚!”
“弟妹”宁修远这会儿从车上下来,他听姚氏骂得不雅,便上来劝阻道,“罢了,他今日过来不是与咱们送行的,只是来羞辱咱们的,何必与他多费口舌。”
姚氏听了便不做声,只死死地将宁思瑶护在身后。
宁修远走到宁德丰的面前,对他道:“其人各为其主,你做了什么我也不恼你,你回去罢。往后我们各不相干。”
“各不相干?”宁德丰冷笑道,“如何各不相干?那大婶儿说得不错,咱们是连了宗的,我父亲逼我认你做祖父,还磕了头,拜过了祖先神灵!”
宁德丰说到这里,大喘了几口气,似乎要一舒胸中的郁结之气。他的脸上俱是冷笑,他对宁修远道:“我宁德丰虽然没有功名傍身,可也是一个堂堂男儿,又怎会屈居人下!”
他拿手指了指宁修远和宁思瑶道:“就凭你们两个,也想当小爷我的祖父和叔父,真是痴心妄想!”
宁德丰说着,只勾着初瑶,叫她贴在自己身上,他自己却将鼻子紧贴着初瑶的鬓边,深吸了几口气,一壁在她面上不住地摩挲。
他这轻佻无礼的样子激怒了宁修远,宁修远强忍着,对姚氏道:“上车罢,不跟这猪狗一般的东西嗦了!”
听他忍不住骂出了粗鄙之语,宁德丰好似心满意足一般地竟是笑了。他松开了初瑶,又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初瑶便上前两步,从袖中取出了两封信交给宁思瑶,道:“这是公子与奴家的,奴家便还给公子了。”
宁思瑶接过信,仿佛给人抽去了魂魄。可是初瑶还没有走,她的手一摊,对宁思瑶道:“那玉佩是德丰少爷的东西,还请公子还给奴家罢。”
“什么不得了的好玩意儿!瑶儿,给她罢!”姚氏见宁思瑶抖抖地,就是摸不出那玉佩,又是心疼又是大怒,直指着初瑶的鼻尖骂道,“你又是个什么破鞋?教坊女!我家里下三等的奴才也比你高贵些!”
“要不是你这个野鸡来搅乱,我阿瑶原本是要”
姚氏几乎要牵扯出凌宜公主的事情来,宁修远忙上来制止了她。事关公主,不好乱说,以免又被有心人拿住作了把柄。
姚氏会意,可她仍是气不过,只道:“你们今天只管欺负作践了这孩子,可别忘了他姐姐是德嫔娘娘,他日娘娘诞下皇长子,我宁家还能叫你欺负了去?”
宁修远这回倒是没制止,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宁德丰,他的心里怕是和姚氏一样的想头。
“哼”宁德丰鼻子里一声冷哼。他走到宁修远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还不知道罢,德嫔娘娘就算生下皇子,也算不得她的,得算中宫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