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自己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重新站在了李太后那一边。
晚风的吹拂叫宁砚泠的头脑,从未像此刻一样清醒过。
其实从进了秀女所开始,自己大约就跌进了她们的网里。所有自己觉得身不由己的事情,原来都是别人的精心部署。
所谓的被逼迫退出选秀,恐怕是考验自己的应变。做公主赞善,不过是给时间和机会,好叫李公公慢慢收服自己。
宁砚泠现在什么都不敢相信,就连所谓的宫中谣言……还有,她最不想回想起来的陈顺妃的死,恐怕都是计划内的一部分。
自己傻到真的跑去查了半天楚皇的身世,其实不过是太后搭的桥,好叫自己有机会接近楚皇,取得他的信任。
宁砚泠呆呆地站在一株花木前,楚皇是真的信任自己,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是知道自己是太后派过去的。可是他还是那么信任自己,自己却有这么多事情瞒着他……
这个想法叫她的心里涌起一阵酸涩,此时更飘来一阵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琴曲。她一时心神激荡,不由得滴下泪来。
一时间琴曲消散,宁砚泠这才回过神来,她拿袖子擦了擦眼泪。
绿袖从宁砚泠去未央宫开始就跟着她,眼看着她似乎有些着了恼的样子,气势汹汹地跑去未央宫。
又见她亦步亦趋地跟着景后,从未央宫出来,径直去了萱室殿。待到从萱室殿出来了以后,便是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绿袖不敢去问,只能跟在宁砚泠身后默默地走着,谁知到了一处轩馆前,宁砚泠竟停在一株花木前,兀自出神。
不知何时,从那轩馆里竟飘出了琴声,呜呜咽咽的,十分惹人心肠。宁砚泠也听住了,还滴下泪来。
待琴声停止的时候,绿袖只看得她在那里默默拭泪。
绿袖自从跟了宁砚泠,自然心里眼里只有宁砚泠一人。现在她见宁砚泠旧疾方愈,一早儿不过出来各处请个安,却请出了这一整天东奔西走的故事,心下本就不痛快。
这会儿她又见宁砚泠听这不知是什么轩馆里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弹奏的曲子,竟听得落了泪,还立在这风地半日,早就心疼不已。
“什么人,在这里弹这丧气的琴!”绿袖嘟囔道。
可是,这会儿琴声已止了,绿袖这话虽是自言自语,却还是叫人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轩馆里有个声音娇滴滴地响起来:“外面是谁?说的又是什么话!我们自在这里面弹琴,又妨碍到你什么了!”
说着,那人便走了出来。这六目一接,绿袖早惊得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原来,那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跟丽嫔的大良使觅晴。
觅晴既然在这里,那方才在这轩馆里弹琴的定是丽嫔了。
觅晴先见了绿袖,脸上甚是轻蔑地一笑。随后又见了宁砚泠,便老大不情愿地行了个礼,口称“德嫔娘娘”。
偏生宁砚泠还呆呆的,也没免她的礼,在她看来,宁砚泠就像是故意难为她一样可恶了。
于是,觅晴自己起来,对宁砚泠道:“德嫔娘娘,我家娘娘正在里面弹琴呢,还请德嫔娘娘进去一见。”
其实,丽嫔根本不知道外头是宁砚泠,她也没有叫觅晴出去瞧,一切根本就是觅晴自做主张。
说起来,觅晴先前在内侍省的时候,也不是这么个睚眦必报的性子。那会儿她还是个大方爽利人。
为着家里有点关系,托人打点了一番,内廷本是许好了,要将她拨给九嫔之首的德嫔做大良使的。
可是,谁知道后来竟是宁砚泠册了德嫔,而她偏偏已经有了绿袖了。
德嫔那里落了空,紧跟着的贤嫔、庄嫔那里,也早就被人给盯上了。觅晴又如何能横插一杠子进去?
最后还是靠了家里的关系,这才算勉强有个去处挤走了原先定下的丽嫔身边的大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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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等店小二回应,便挟了包袱,从茶馆侧门出去了。临出门时还向那少女拱手道:“多谢多谢!”
那少女也不答,只看了看天色,对那几个孩童道:“快下雨了,你们快些儿回去罢。”说完也出了茶馆的门,自往东面去了。
她走了不过一盏茶的时分,只见一队京都卫闯进来,领头的诨号“黑老三”,只喝道:“那说书的死泼猴去哪儿了?我等接到密报,有人在这里妄议先皇后宫秘辛!尔等不许包庇,速速招来!”
那喝茶众人只道刚走,京都卫在店内搜了一圈,也没搜到根汗毛,只得砸了几个杯盏子,肆意海骂了几句,便悻悻而去。
待他们走远了,一个老年茶客道:“方才那小姐儿竟是来搭救那侯先生的。”
另一个年纪轻点儿的茶客接嘴道:“她刚走那京都卫就来了,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门口一个乞丐道:“仙女儿呗,长得跟下凡来似的。”
“也就那样罢,你小子就没见过女的!”那年轻人不屑道,“怕是个官家小姐。”
“官家小姐哪有一个人野在外面的,你当她家的奶妈子和丫鬟都死绝了!”乞丐气骂着。
那老者听他们斗了几轮嘴,这才开口道:“也许是溜出来的罢,快选秀了,再不出来逛逛就……”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慌里慌张地跑进来,问道:“劳烦各位大叔问句话儿,有没有见着我家小姐?”她比划了个高度,“大约这么高,穿藕粉色衫子,宝蓝的袄裙。”
“往那边去了,”那老者指了指门外东面,“你脚上快着些儿,许能追上。”
小丫鬟不住道谢,忙忙地就赶去了。
转过几条街,那少女停在一处三架铁环黑门的宅子前,轻轻地叩了叩门。门开了一条缝,里面探出一个老仆,少女笑道:“林伯,快开门罢。”
林伯见了门外的少女,忙开大门让她进来,又抱怨道:“小姐怎么只一个人出去逛,鸢儿那丫头哪儿去了?”
少女笑道:“我原带她去市集买些针线,没想到走岔了,估摸着父亲快回来了,我就自己先回来了。”
“咳!”老仆叹道,“老爷早就下朝回来了,说小姐一回来就让去书房找他呢!”
“父亲已经回来了呀……”那少女喃喃道,便磨磨蹭蹭地往里走去,边走边回头道,“鸢儿大约也快回来了,你老替她留着门啊,别叫赵嬷嬷看见了,她又得挨一顿好训。”
好容易到了书房门口,她抬起手叩了叩门,只听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话说林伯得了小姐的指示,便往偏门处去了,他晓得鸢儿必不敢走正门。果然,不过一袋烟的工夫,那小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林伯开了门,小鸢儿脸色发白,进来道:“小姐,小姐可回来了?”
“早回来了!”林伯瞪起眼睛,训道:“毛手毛脚的小猴儿,竟让小姐一个人先回来了!叫赵嬷嬷知道,看不揭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