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泠听他这么说,心里又是好笑,又是难过,几乎落下泪来。刘一保见她红了眼圈,登时慌了,手忙脚乱道:“姐姐,是我说错话了么?脸上还疼么?”
他发自内心的慌乱,带着点孩子气的天真,细腻白净脸上急红了一片。宁砚泠胡乱地抹了抹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对他说:“没事,姐姐没事。”
刘一保的表情稍稍放松下来,他看着宁砚泠脸上未消的红肿,又道:“姐姐,我去打点井水来给你敷面,好么?”
宁砚泠看他的眼神,索性让他去了。不一会儿,刘一保果然打来一盆冰凉的井水,他在房间里找了找,从抽屉里找出一块崭新的帕子,浸满了水,稍稍挤干。然后轻轻地贴着宁砚泠的脸,敷着。
他的眼眸里倒映着宁砚泠的侧脸,手上的动作缓和轻柔,极为认真细致。
过了一会儿,宁砚泠开口道:“明日你去回复祁小姐罢,就说你愿意跟着她,以后会一心一意地跟着她。”
“不要。”刘一保说得很简短,他的眼神盯着宁砚泠的侧脸,也许他听得三心二意,可是手上却极为用心。
宁砚泠说完,眼神看向别处道:“祁小姐是大将军之女,定会有个好前程的,你现在跟着她,她以后必然不会亏待你。等她封妃为嫔的,就能带你出那个苦地方了。”
刘一保叹了口气,道:“姐姐要我做的,我不能拒绝。可是我要姐姐知道,我虽然只是个奴才,可是我也只得一颗忠心,既给了姐姐,那就不会再忠于别个儿了。”
刘一保认真道:“别说是嫔妃了,就是封了皇后娘娘,我也不会去的。”
“你这个孩子……”宁砚泠知道他心实,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这么想的,她终究长叹一声,道:“你这孩子又有骨气,心又实。我,我喜欢得很……”
那一瞬间,刘一保那又黑又亮的眼眸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接近黄昏的时候,刘一保才送宁砚泠回了萱室殿。刘一保只进不去,两人在宫门口告了别。
宁砚泠脸上的伤,虽然先后被小春子和刘一保处理了一番,可是红肿还是依稀可辨。宁砚泠回了房间,绿袖一眼就看出来了,惊呼道:“姐姐!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嘘”宁砚泠伸出食指抵住上唇,绿袖好容易收住了这惊恐的表情,只听得“别一惊一乍的,只是碰了一下。”宁砚泠轻描淡写地说道。
“碰了一下?能碰成这个样儿?”绿袖不相信,她凑上来细细儿分辨了一番,道:“姐姐,你这是被人打了。”
绿袖说完,皱起眉头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把姐姐打成这样!”
宁砚泠苦笑道:“上回儿不是连累你也被打了么?”
“上回?”绿袖一时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梁卓玮啊!怎么是她?怎么又是她!”
宁砚泠便潦草地说了说她跟着祁赫雁去了秀女所以后的事情,当然隐掉了被楚皇召见之事,只说脸被打得这个样儿,便在秀女所待了半天,敷着好消消肿。
绿袖听了心疼得不得了,连声说梁卓玮“蛮子霸道的”,又说:“姐姐去了这么半日,我就知道必有故事。送个东西哪要那么久?下午那会儿我想想眼皮就直跳,果然应在这个上头了。
绿袖说着,又亲自打了水来给宁砚泠洗脸收拾,又回去找了药膏来替她薄薄地涂上一层,这才放心下来,道:“姐姐,我这膏药是极好的,这么涂好了,明儿一准儿一点痕迹也留不下。”
宁砚泠笑道:“多谢,既然明儿就能消了这痕迹,你也不要说出去叫人知道。”宁砚泠想了想,道:“毕竟不是什么有面儿的事情。”
“我自然知道。”绿袖拍着小胸脯道,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你自然知道,我不过白说一句。”宁砚泠看着她那个样儿,笑着道。
绿袖的药膏果然管用,第二天早上起来,宁砚泠在镜子前照了照,脸上果然恢复如初,一点儿痕迹也没有留下。
绿袖的嘴巴也是严实,这事儿萱室殿的人果然都不知道,也无人提起,就连橙心也不知道,一句也没有问过。
倒是李公公,第二天看宁砚泠的时候眼神就古古怪怪的,往宁砚泠的脸上是瞧了又瞧。宁砚泠想他原是小春子的义父,难保知道了此事,便找了个机会,跟他说明了那日的情况。
李公公得知了此事,拍了拍大腿道:“这梁卓玮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谁不好惹,竟敢惹到那祁赫雁头上!她也不想想自己几个脑袋几个手,就敢往上招去的!”
宁砚泠听他这么说,不禁奇道:“祁小姐的父亲是天下兵马大将军不假,可是这梁卓玮的父亲是粱阁老,内阁重臣。自古边将不及朝臣,她也不至于矮祁小姐那么多罢。”
李公公听了,笑道:“‘边将不及朝臣’这句话不假。可是具体情况也要具体分析,放在具体的人身上更是不同。”
宁砚泠点头,更正襟危坐,仔细听李公公是怎么说的。
李公公向来满意宁砚泠的态度,觉着她是个灵透的,一点就透,又听话又认真,便不免多说了起来:“这祁大将军本是这祁穆的后人……”
祁穆,宁砚泠只觉得这名字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似的,待细细一回想,便禁不住道:“是了,祁穆是文宗皇帝时期的天下兵马大统帅罢。”
祁穆,正是文宗朝的大统帅,后又加封天下兵马大将军。那会儿后宫“敬和之争”引发了关外的军中哗变,便是祁大统帅去劝解的,后来又上疏文宗。这才将此事大事化小。否则单是边将哗变一事,就是十恶不赦之罪。到时候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都不稀罕。
“原来是他的后人……”宁砚泠喃喃道。祁穆自从被封了天下兵马大将军后,便掌握了百万精兵,除了几位开国大将的亲兵之外,就数他的手中的兵马最多。文宗还赐他虎符,凭此符可调动天下兵马。
宁砚泠叹道:“祁小姐竟是这么个出身,我只当她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了……”
“哼”只听得李公公一声冷笑,却不知他更要说出何等惊人之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