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喜和惊讶被闵凝按捺在胸腔里不敢释放丁点,她小心翼翼想要确认一件事,这件事非常非常的重要。
“什么婚礼?”谁的婚礼,你的?我的?我们的?
“装什么傻?我今天收到这束花才发现一件事,原来这就是理由!”
陆北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花,然后一个抛物线就把它随意抛掷到身后的地上,闷得一声响,闵凝觉得落地得好像是自己的心。
是了,今天这番对话,就是他在直面闵凝心里疑问的时刻。
“我才明白你这半年时不时抽的什么风?本来是猜,今天的婚礼,还有捧花,我才算明白你想要的……我一直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在二十几岁的时候说,你连学都没上完,哪知道你已经这么不安了”
“那是因为你从来也没有过一句准话,动不动就是我还太小,陆北,我不小了,我跟了你的时候就已经不小了,现在我的学业马上就要完成了,下个学期几乎没课了,有些事情要开始打算了,比如前途。”比如终身。
“好,我的闵凝不小了。那你想打算哪些事,咱们一件一件说。”
下定决心,咬紧嘴唇,今天是难得开诚布公的机会,“先说捧花。”说完,闵凝感觉脸颊热得都要烧起来了。
陆北大笑,扯掉浴袍,拉过被子把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体裹住,“捧花啊,肯定不会让你白接,过两年的,一定让你实至名归,这总行了吧,陆大小姐?陆太太?”
反正人生的每个阶段闵凝都将会冠上他的姓。
这算不算是承诺,算不算是誓言?
有他这句话,闵凝突然就心定了。她用手遮住脸,不好意思承认开心,可笑意还是透过指缝,渲染了他们之间不过十厘米的小距离。
陆北滚烫的一吻印在闵凝的手背上,声音沙哑温柔,“真是个傻子啊!”
第二件事是工作的问题。
闵凝不想开公司,也不想做多大的事业,就想安安分分找个对口的工作先实习一下,体验下工作的气氛,学以致用,过正常人的生活。
这个想法和陆北一说,他更加没有异议,反正今晚的他格外好说话,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没有之前那股不耐烦,动不动就“老子的女人不用工作,少跟老子废话,老子很忙”的台词。
好说话绝对不是陆北的特点,闵凝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禁欲憋坏了,为了求爱什么都能答应。
第二天早上看他西装革履坐在餐桌前吃早饭的时候,闵凝忍不住又确认了一番。
“那个,我暑假已经开始了,是不是可以开始找个实习的工作了?”
请示领导的同时,她把花生酱涂在烤过的吐司上,谄媚地递过去。
陆北拍拍她的头,很满意的样子,然后一遍看电脑一边吃早饭。
“什么实习?”
“你是不是要赖账!”
陆北终于抬头,笑道:“赖什么账!昨晚费那么大劲才把你哄好,我现在要赖账,昨晚不都白干了。”
他神色轻佻,捏着闵凝的下巴,大放电力,“我是说你想找什么样的实习,我叫程远彬帮你安排一个,这大夏天的,你要自己带着简历一家一家公司去面试吗?”
毒日头下找工作,还要供人挑肥拣瘦的,确实辛苦,实习而已,走回捷径不算过分。反正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很难独立,连萌萌都是家里给找的工作……嗯,闵凝欣然同意。
“那先谢谢陆老板喽,”闵凝又狗腿地把咖啡给他满上,“最好是专业对口,编程写代码的,我可以写静态页面,也可以写后台,虽然都不太精,但一定好好干。”
陆北很应酬得一笑,脸上分明写着:你高兴就行,谁管你是不是好好干。
“还有啊,能不能别让人知道我是关系户,我就想踏踏实实积累点经验,天天被人指指点点当真珍稀动物一样看,我就害怕。”
陆北收好电脑和文件,起身就要去上班,一边无奈一边往外走,“你啊,低调是好事,就是容易吃暗亏,反而高调更安全。”
这话和陆国集团的发展路线有异曲同工之处,最近的财经版但凡有陆国集团消息,不是说又买了哪块地皮,就是说收购了哪些公司,反正一路高歌猛进,高调得不行。
说到新闻传媒,陆北本人也开始增加曝光率了,特别是娱乐版,男色、多金,无一不是噱头,起因是他有一次出现在某个当红模特的饭局上,在餐厅门口被拍到了被模特搭肩的照片,后来,他就有了自己版面,进出风月场所,和哪些名人吃饭,当然闵凝顺道还看到了乔涵的身影。
上流生活于陆北,已经如鱼得水。
要说闵凝担心吗?其实并没有。最多是看八卦周刊的时候小停顿一下,事后其实并没有太放心上,她自信和陆北是交心的关系。
走到现在,如果她多少还有点自信,特别是在和陆北讨论过结婚这个问题之后,闵凝真是再没有一点疑惑了。
实习对于任何一个应届生来说,都是即期盼又紧张的。
紧张,是因为张爱玲有句话:从做女儿到做媳妇,就像从读书到工作,对于人世的艰难会知道得更深了一些。
人生进阶,不但自身有提高,连怪的等级其实也提高了,闵凝怕的是自己无法胜任。
自从家中变故,闵凝一直渴望独立,渴望赚钱,多年心愿,一朝实现,去实习前一天,她几乎失眠了整整一夜。想的全是面对上司怎么作答,呈上简历怎么阐释技能,哪怕明知面试只是过场,但也竭尽全力希望能靠自己获得认可。
但事实上,第一天的面试加报道,并不像她想得那么美好,走后门这件事被隐藏得太好,反而充分感受了一把不被人罩着的窘况。
闵凝坐在燥热的谈话室里等了一个小时,才在午饭前盼来了第一个面试的人,来人胡子拉碴,憔悴又邋遢,穿着休闲服配拖鞋,噗通一声就坐在了窄小的转椅上,肥大的身体热烘烘地,散发一股熟人肉的味道,让人有点反胃。
“你叫闵凝?”
来人不耐烦地拿着简历翻来覆去地看,“我是阿尔法团队的负责人,我们是做大型网游的,技术要求高,你们学校毕业的也就是男生能用一用,我们这没女程序员。”
听他阴沉的口气,闵凝紧张得大气不敢喘,是,她的学校名气不大,计算机专业更排不上名,这是劣势,但一听要卡在性别上,闵凝就有点不是滋味。
“不过,致真广告和我们达成了资源互换的协议,老板之间交换资源,也不知道你懂不懂,致真给我们广告位,我们给致真培养几个新人,之前交换的都是美工,这回也不知道怎么还出现程序员了,”最后一句是他的不解,他当然不知道闵凝其实是个关系户,是他老板的老板的老板的……老板的女人。
“非得安插在我们组里,我们很忙的,你能加班吗?”
闵凝努力点头,生怕被拒之门外。
接下来又面人事总监,是位叫雪姐的中年女人,打扮精致,说话也和气,就是细看眼角能看出年纪已经不小。
她主要介绍了一番公司的运营情况和实习待遇。
按她的话说实习生本来没什么待遇可言,基本工资一千五,中午管饭,加班打车报销,实习期六个月。就这样,闵凝就已经很满意了。
公司离学校离公寓都不远,坐地铁三四十分钟能到,刨掉交通吃喝成本,她每个月能干捞一千块钱,这比当学生可要富裕了。
说到富裕,闵凝的生活其实相当分裂。吃穿用只要是能刷信用卡大宗购买的,几乎都是刷卡解决,所以只要能刷卡,买来的东西必须都是名牌,她曾经因为刷卡买便宜货被陆北训斥。
陆北一心要把闵凝培养成离开他的卡,就不能独立存活的米虫,所以,闵凝干脆就不挣扎,从容堕落到物欲中。
但现金支付的情况也非常多,买水果,打车,买点小零碎什么的,闵凝又坚持不用信用卡提现,所以这种开支就容易把她打回原型,重新过回精打细算的状态。
有心人看闵凝,就能看出奇怪的地方,比如,为什么有钱背一个lv了,还是挤公交车来上班;为什么手腕上带一块名表的同时,旁边还套着一枚露橡胶的扎头皮筋。
这样的怪象,第一个提出来的人,叫朱美青,她也是致真广告推送过来的实习生,美术专业,在办公室里她恰好坐闵凝隔壁,这种游戏开发的小公司,桌子都是一通倒底,根本不像大公司还有个格子间什么,这里跟网吧一样,一抬头就能相互看到,说话不用起身也为方便交流。
她比闵凝早来一个礼拜,不知道怎么知道她的,中午刚在分配好的位置上坐定,她就笑呵呵地搭起话来:“你也是致真广告推荐过来的吧,我也是,我叫朱美青。”
她指指自己脖子上的工牌,大头照一对小虎牙,和本人一样俏皮,“你是哪所学校的?实习多久?”
甚至在某个休息的中午,她还偷偷问过了闵凝的实习工资。
当然最让闵凝尴尬的是,她还当众指出了自己手上那块积家的手表,“你的表是真的吗,是积家的吗?你都带积家的表了,干嘛还打工呢?!”
那天是闵凝入职的第二天,她这句话一抛出,周围一圈人活也不干了,都在看她们,闵凝当时脑袋就出汗了,想的就是千万别因为这块表丢了实习。
表是陆北什么时候送的,闵凝已经不记得了,他看闵凝把第一块卡地亚的表带都戴到变形,才意识到,原来闵凝是爱戴表的。
比起用手机看时间,她已经习惯了直接看表。打从那开始,陆北的礼物清单里就多了手表一项。有他亲自挑的,也有委派程远彬选的,没有什么固定的品牌,什么新款复刻款,反正流行什么买什么。哪个贵哪个便宜,闵凝根本不分清。
第一天上班她还特意挑了一块看起来普通的表,不是钻表、不是金表,logo并不明显,哪知道还是差点露馅,她赶紧发动急智,扯了一个谎,“是宿舍同学送我的,是名牌吗?她说一百多块钱买的。”
然后就听见朱美青捂着嘴很轻蔑地笑道:“积家?一百多?嘿嘿,也算名牌吧。”
闵凝松口气,撇了一眼桌上的包包,庆幸着:早上还好换了个帆布挎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