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冰递了一块纸巾过来,小声叹道:“人家结婚,你就别感伤了。没有好父亲还没有好男人吗,你不是还有旁边那位吗?”
闵凝抬头快速拿眼睛扫过“那位”,看不清的他表情,只是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真是太久不见了,“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到像你这么倔的人吗?”陆北叹气,在桌子下捉住闵凝的手,玩味地笑:“我人都坐在这里了,你还哭,是不是故意让我心疼你?”
在男女情爱这件事上,陆北的耐心越来越少,眼看着是不动声色的淡笑,其实下一秒他就能甩手离开。
闵凝觉得陆北对她来讲越来越陌生。
她也懒得为刚刚的眼泪做解释,只是小心翼翼隔着浓重的眼妆,在眼角拭干,任他握着手。
正好舞台上的煽情已过,大家都在愉快合影留念。
贺冰含笑着也招呼大家要不要上去一起和新郎新娘照个相,这一桌年轻人没几个有这个心思的,都认真坐等开饭,三五一堆闲话家常。
贺冰受冷遇,也不往闵凝跟前凑,扭头就去找陈萌萌聊天去了。
不想理陆北,闵凝干脆就低头摆弄桌上的餐具,玻璃杯倒扣在碟子上,筷子又平放在杯子上,反正挪来摆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可闵凝看不上的人,不代表别人不感兴趣,陆北这么一个集英俊性感于一身的男人,一落座,他右手边的女孩子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什么好帅,有型的话,声音越来越大。
闵凝瞥了一眼那边,就看陆北对她们也不是全然不理,人家问他是新郎还是新娘朋友的时候,他竟然还露了一丝笑容。
明知道他故意,可闵凝还是气个够呛,这是来和解的吗?!一句人话不会说,难道让她像狗一样,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上次他驱逐我的时候,难过难堪的感受,她可是一点没忘。
任何事女人都可以翻篇,但痛苦不会遗忘,这大概就叫记仇。
“陆北。”韩大海声音不大,却成功让闵凝在杯碗碟的游戏里抬头,他有话要对陆北说,而且脸色不悦,“今天陆大老板怎么纡尊降贵来了?”
韩大海说话从来直来直去,今天也奇怪,阴阳怪气地,惹得陆北脸色更加不好。
陆北跟刚从冷柜里走出来的,寒森森地貌似不经意把手搭在闵凝腰上,天知道此刻闵凝心里压力有多沉重。
“有话直说。”陆北道。
周围人把目光都聚焦在韩大海身上,这桌的氛围和整个婚礼现场格格不入,**味乍起。韩大海黑着张脸突然问起李玉和沈思思的事,“她们俩个被退学,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
闵凝以为不愉快对话到此结束,可陆北被拱起火来,非得烧得一片焦土才行,“如果当年这事要是我动手,她们两个不止退学这么简单。”
陆家从不吃暗亏,年轻气盛的陆北那会杀心又重,根本不会像刘家一样,能按捺三年。
“她们两个前途就这么毁了,你还觉得算轻的吗?!闵凝你也觉得吗?!”韩大海质问,闵凝无法反驳,固然前途尽毁,她同情她们,可当年的事,谁又还记得同情一下闵星和刘彤熙呢?
闵凝不是真的心狠,只是韩大海忽略了她的立场,只把闵凝也当成了那钱势压人的那种人。
而,陆北他隐怒下的神色,平静得让人看不懂。
“这事你不用问闵凝,连她自己都受我辖制,跟本顾不上别人的事,倒是你,我很好奇,你想怎么样。”
韩大海语塞,太年轻,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讨个说法,反而动真格问他要做什么,他就灭火了,沉默一顿,他反而抓着闵凝这个软柿子穷追猛打:“闵凝!你是不是有了富贵,都昧了良心,李玉和沈思思当年只是小女孩,现在却要付这种代价,你现在就只会沉默吗?”
“我”
闵凝刚要辩解,话头就被陆北接过去,“你不要忘了,当年的事,获利的只有你,现在要是说破,你不怕你的同学们知道你的保送怎么来的?”
这一说,众人窃窃私语起来,打蛇打七寸,韩大海最不欲人所知的,现在也差不多是摊开任人指摘了,陆北遇人话不多,可说起狠话,字字如钉:“下次不要再让我的女人表什么态,她不能赞同任何我不赞同的事。”
闵凝不太在意众人对自己的评价,反正她已经被米虫,情人,被包养无尊严等等贴了一身标签了。不差几个不认识我的人怎么看她。
闵凝抬头看着陆北,只觉得这男人已经走上直男这条路不能回头了,霸气是真霸气,就是独裁得让人难受。
“你就是这么对闵凝的吗?!”韩大海又要替闵凝打抱不平。
“跟你没关系。少替别人叫屈,李玉也好,闵凝也好,你哪个也护不住,顾好你自己。”
陆北起身,已经不耐烦这毫无成就感的对峙,提着闵凝的腰身就把她带了起来,然后朝身后的程远彬安排道:“跟着贺小姐把我和乔涵的礼物带到,告诉主家,闵凝被我带走了。”
菜还没上,俩人转身就出了会场。
车子碾压着饭店庭院里一地的爆竹气球碎屑,扬长而去。对于目的地,闵凝心里是非常清楚的,弥合矛盾,陆北从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上床。在颠三倒四之间,他才愿意说软话,闵凝也才愿意放下倔强。
所以目的地是家里面的那张堪称奢华的大床。
二米五的宽度,可以确保两人往同一方向连滚上两次而不会掉下去;软硬适中的床垫层层铺叠,躺在上头如卧云端;最舒服的是可以通铺四季的真丝套件,比肌肤都光滑细腻的被窝,钻在里面任谁都会不自觉的打起瞌睡。
对,闵凝想念那张床了。
进了屋,她以为陆北会急吼吼直奔卧室,可最后却去了书房,令闵凝略感讶异。
等他拿出一叠文件的时候,闵凝更讶异是公司的营业执照和注册文件,翻看企业名称项,竟然赫然写着“宝贝娱乐有限责任公司”。
难道自己的公司没注销?闵凝怀疑。
可注册日期是最近才办理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前脚注销完后脚又注册了一个,连名字都丁点不差?!
陆北坐靠在办公桌上,俯身把闵凝困在老板椅中,目光灼灼,叹道:“这样都不能给你男人露个笑脸吗?”
他两只手钳住椅子扶手,猛地往前一拉,闵凝和他近得几乎脸贴脸,,哦摸摸像太阳一样,热融融得烤人,“别生气了,公司又帮你注册回来了,还叫宝贝娱乐。”
原来他最终在意的还是“宝贝”两个字,闵凝只能是他的宝贝。
闵凝该庆幸自己没被抛弃,然后主动服软吗?
在闵凝犹豫当下,陆北用他惯有的强悍,烙下一吻,热情异于往常,他想要的还有女人附和的热情。
热烘烘的齿舌交缠,闵凝能控制情绪,却控制不住本能,她的身体是如此熟悉、迷恋这个男人,引逗之下,闵凝再抬眼的时候,就看见两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手臂已经挂在陆北的脖子上,正气喘吁吁等他再渡氧气给她。
唉,这一轮反正又输给本能了。
闵凝轻叹。
从上午到傍晚,从书房到卧室,从地上到床上,激烈又煽情,混着眼泪和汗水,在最后一轮的酣战里,闵凝才终于释怀,因为陆北含混的一句话,一下就说中她隐秘的心事,“你想要的我都知道,一定都给你!”
然后就是他昂扬的怒吼。
他都知道?他都知道什么?
闵凝怀着想要做他唯一妻子的心情,像做贼一样惴惴不安,小心掩盖,他都知道吗?
闵凝怀疑陆北是不是在说某种调情的话。
毕竟床上的话只能床上听,效力不辐射到穿上裤子后面的事。
事后,闵凝不敢追问,只是默默缩在被窝里,看他赤膊在房间里打电话回复公事。
百无聊赖,闵凝也拿起手机,心不在焉一条一条查看聊天群,里面全是姑娘们发的,她们在群里一个劲吐槽闵凝的突然离开婚礼现场,什么重色忘友之类的话。
甚至,她们使促狭,不怀好意地一遍遍问闵凝在干嘛……聊天的最后,彭嫣突然说了一句:花球叫程总捎给你了,记得幸福哦!
闵凝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那点小心思,这么快就昭然若揭了,想要手捧花,意味着想要嫁人,这下,她怀疑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想嫁陆北的心思了!
闵凝突然紧张起来,躁动不安着。
这时,就看陆北披上浴袍要往外走,闵凝顿时觉得不妙,“你去哪?”
“程远彬在门外,说彭嫣传递了东西。”
天啊!
闵凝几乎想要溺死在这片松软的枕头海洋里,她的秘密像接力棒一样,终于要一棒一棒传到陆北手里了!
她还能编出一个谎言来为自己找回点面子吗?
比如说……彭嫣非得塞给自己的……或者装傻,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花球都蔫了,你要不要给它找个花瓶插起来?”陆北满面春风从门外进来,而闵凝,直接躺在床上装死。
他继续玩味得摆弄花球,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跟没见过花一样,“原来是康乃馨和玫瑰扎的,五颜六色的,怪里怪气倒符合彭嫣的个性。”
突然,哗得一下,陆北把闵凝身上的薄被掀了起来,她突然光溜溜暴露在空气中,瑟缩装睡的把戏一下就破功了。
陆北恶作剧一样,压上来,扳着闵凝的脸,强令她看着捧花,暗香扑鼻,色彩鲜活,闵凝要承认,新娘的捧花要比普通花朵更娇艳诱人。
她蜷着身体,整个人就要往陆北浴袍下钻,同时假装刚醒来:“一会功夫竟然睡着了,呵呵。”呵呵。
信她才怪,陆北也不理论,举着花问道:“你结婚的时候想要什么样的花球?”
我结婚?!他在问我的婚礼吗?和谁的婚礼?!
狂喜和惊讶被闵凝按捺在胸腔里不敢释放丁点,她小心翼翼想要确认一件事,这件事非常非常的重要。
“什么婚礼?”谁的婚礼,你的?我的?我们的?
“装什么傻?我今天收到这束花才发现一件事,原来这就是理由!”
陆北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花,然后一个抛物线就把它随意抛掷到身后的地上,闷得一声响,闵凝觉得落地得好像是自己的心。
是了,今天这番对话,就是他在直面闵凝心里疑问的时刻。
“我才明白你这半年时不时抽的什么风?本来是猜,今天的婚礼,还有捧花,我才算明白你想要的……我一直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在二十几岁的时候说,你连学都没上完,哪知道你已经这么不安了”
“那是因为你从来也没有过一句准话,动不动就是我还太小,陆北,我不小了,我跟了你的时候就已经不小了,现在我的学业马上就要完成了,下个学期几乎没课了,有些事情要开始打算了,比如前途。”比如终身。
“好,我的闵凝不小了。那你想打算哪些事,咱们一件一件说。”
下定决心,咬紧嘴唇,今天是难得开诚布公的机会,“先说捧花。”说完,闵凝感觉脸颊热得都要烧起来了。
陆北大笑,扯掉浴袍,拉过被子把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体裹住,“捧花啊,肯定不会让你白接,过两年的,一定让你实至名归,这总行了吧,陆大小姐?陆太太?”
反正人生的每个阶段闵凝都将会冠上他的姓。
这算不算是承诺,算不算是誓言?
有他这句话,闵凝突然就心定了。她用手遮住脸,不好意思承认开心,可笑意还是透过指缝,渲染了他们之间不过十厘米的小距离。
陆北滚烫的一吻印在闵凝的手背上,声音沙哑温柔,“真是个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