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落一个人最容易使其受伤,尽管方式不是出自恶意。
刘云找不到求助的对象,身在蹩脚家里,什么傻事都能做出来,幽怨越聚越多,挑起父亲的毛病仿佛涉足到自己专业的领域,以独特的眼光给父亲带上失职的桂冠,大加控诉其无能,当想起叔父对堂弟的无微不至,细心呵护,令他恼火到了极点,险些伸出拳头在墙上留下鲜红的血迹。那近乎选择自残。
刘云的心里装满愤怒,不知道何时是尽头,恢复到平静。他羡慕父亲母亲在一起的感觉,他们俩恩爱有加,相互照应,无话不谈,但对于其中任何一个人能给自己留下一点光亮,根本不抱幻想。对亲情的绝望使刘云愿意相信自己根本不是亲身的,从此,他们之间的交谈能聊起的内容更少,他不屑张开口,哪怕是一句。
这一次刘云走眼了,远远低估了身边的这位女性,李雪梅。
现实使李雪梅尝尽了难言的委屈,可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奢望的心理总有一天给她证明自己的机会。自己会永远同他站在一起,如果儿子依然对曾经的往事耿耿于怀,粗鲁地将他屁股打一顿,丝毫没有顾及到流淌的泪水,那么愚蠢的想法源于狭隘在背后作祟,因为自己那种做法早已超出了爱的界限,没有人能和自己相比,实际上一生坎坷的遭遇已经控制了思维的脉络,使自己只能凭经验去做,进而影响着别人,何况身边到处都是这种事,说白了,时代造就成这样。她一直这么想。
实际上唯一值得刘云抱怨母亲的是她大大咧咧的方式,对于一个心细且需要关心的人来说简直噩梦。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一句话,一个不经意眼神就会轻易灼伤一个人的心,那种事常常发生在李雪梅身上,她常常对自己说过的话不负责任,这样做倒是省了不少的心,可是母子的不理解越积越深。她以为随年龄增长、阅历丰富刘云会对现实世界产生清晰认识。
日后的某一天李雪梅会发现自己例行的方式带给自己的双手沾满罪恶。尽管刘云较之前有了很大改善,然而一个人改变并没有那么顺手,很多事她蒙在鼓里,最可怖的事莫过于一年后那个沉闷星期二漆黑的夜,刘云伴着忧伤的服侍险些走到生命尽头。
那时他把凋零的希望寄托在了死神身上,他确信无疑地听到了它的召唤,这个时候才了然明白只有拜访才可以化解内心许久的不安。当一只无辜的小鹿被残忍的现实逼的走投无路时也许选择自杀的下场看起来还可以潇洒点。
刘云悲壮地朝行驶中的汽车走了过去。明晃晃的车灯简直能照瞎人的眼睛,汽车的鸣笛如地狱里的幽灵一般不停呼唤,因采取紧急制动时留下长长的魅影,也因摩擦升起一缕青烟使人心里害怕。刘云心跳比任何时候都卖力,简直震聋了耳朵,泪水已经不再去流,因为早就成了干涸的枯井,现在勇气尚可嘉奖,不至于使熟悉的人小瞧。当睁开眼睛的那一瞬误以为自己是在地狱或是天堂里,直到真正把天真收起来时恐惧、留念的想法瞬时浮现眼前,随即他洞悉出生命的真谛。
刘云把生命能留下来归结于同情,原来上帝不过是一位感性的女孩……
日子一如既往,他在一点点成长,正像这样。不过,那种可怕事的发生是在一年后,此时,他自己正在试图为自己找活路,希望赶上最后一班车,不至于无可救药。他和母亲说:“今晚的菜味道不错,谁做的?”慌乱中李雪梅惊愕不已,极力想掩盖心跳,可是眼眶的湿润很快背叛了内心想法,沉吟片刻,她抚平走散的心神,重新振作起来。
以往这个时间做熟的饭端上来没有多一句,没有少一句,李雪梅尽量避开寒暄的陷阱,会径直走进自己屋内,不会指望从刘云口中听到什么,如果不想说,一个字都很难。事实证明说悄悄退出这个孤独的屋子是最明智的,因为得不到刘云任何体恤,反而加剧他本人沮丧,就好像一切消极因素是母亲造成的。刘云开始吃起饭。
茫然在一霎那掠过心头,儿子的一句话搅得心头阵痛。“嗯,我做的。”李雪梅回应道,但没有说更多。空气在一霎那稀薄起来,难以言喻的束缚让人感到不自在,大气不敢喘,李雪梅小心翼翼站在原地做到不发声,为了防止儿子在吃饭席间对自己的不知所措产生警觉,努力绞尽脑汁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她的出发点旨在可以第一时间缓和当前气氛,即使问题是那么地棘手。
时钟伴着嘀嗒的节拍转动很快,就好像趁人不注意迈着大步往前走,那声音如魔鬼在赶路。
李雪梅失掉耐性,相信这不协调的声音乃是对自己束手无策的嘲弄,狠狠地瞥了一眼挂在墙上那该死的钟,诅咒它遭到万劫不复的雷劈。目光又转向刘云,即使吃饭席间他仍然保持着凝重的神情,眼光呆滞,没有灵气,额头堆满的皱纹让人想到海边连绵的波浪。
无助的一幕瞬时间使李雪梅心情垂落下来,摧毁了建立在奇迹之上的愿望,同时也明白了接下来的事实,阴郁的心情根本不会轻易离儿子远去,改善要等到很久才能盼来,原来之前的想象已然探及到单纯的范畴。她不停地摇着头,在失败面前她感到力不从心。
儿子吃起饭狼吞虎咽,从不挑食,嘴巴离碗沿总是很近,生怕遗漏一粒米,丢弃在本不属于它的世界里;至于拿起筷子的方式,从小不知道教了多少遍,甚至动用严厉的家教,但到现在为止他依旧我行我素,笨拙不堪,只不过多少年与筷子的息息相处,他们很早就握手言和,从而轻易夹起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