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信我”。
容二的语气与他的神情一样坚定。
“我还约了慕容冲那小子打一架,输了他要认我做大姐大的。如果我死在这里回不去,他会不会以为我是怕了不敢赴约,那我可太冤了……”
明烈累的开始说糊话了。
“静心,凝神。”
容二手上拉住明烈的劲大了些。
明烈被容二半拖半拽,迷迷糊糊地继续前行,她感觉自己灵魂已经出窍了,只有身体再机械地重复着攀爬的动作。
仿佛又过了许久,她感觉紧握着她的手松开了。勉强睁眼一看,原来是容二已经爬到了坡顶,正半跪着伸手要将她也拉上去。
她心中松了口气,使劲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他们的手刚刚握住彼此,还没等容二发力,沙尘暴却等不及席卷而来了。
明烈只觉得自己耳边突然风声阵阵,眼前狂沙飞舞,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听不清了,整个身体都被飞沙走石打得一阵阵疼痛。
她只能被迫低着头,将脸埋进沙中,却又感觉无法呼吸,憋闷无比。
更可怕的是,她身下的沙子好像在急速流失,让她有一种快要掉落的恐惧感。
唯一让她有一丝心安的,是她拼尽全力绝不松开紧紧握住的那双手。
但是风沙实在是太大了,她马上就真的要脱力了,她心里剩下的唯一念头是,难道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浑浑噩噩想了很多,想到了家人,想到了跟慕容冲的赌约,然而,最多的占据她脑海的,还是容二。
数十年相伴的时光,打打闹闹,有哭有笑,一幕幕又重现在眼前。
如果就这么死在这里,她好不甘心啊。
就在她进退两难,快要放弃之际,那被紧紧握住的手突地传来一阵疼痛,然后她感到自己被一把巨力扯起,还没等明白过来,已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然后两人快速地滚下了沙丘。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耳边呼啸的风和漫天飞舞的黄沙都不见了,一丘之隔,这沙丘的背面却安静地像是另一个世界。
过了好一会儿,明烈才缓过劲来,慢慢睁开眼睛,她仍被容二抱住,侧身护在怀里,她抬头向容二看去,发现容二也在低头看她,两人双目相接,对视而笑。
终是劫后重生,再见天日。
明烈从容二怀中出来,抹了抹脸色的黄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瘫在沙漠上,顺势抬眼一望,却再也移不开眼了。
漫天的星河低垂,仿佛就在手边,一轮皎洁的月亮点缀其间,圣洁无比。
更妙的是,星光伴着月辉,倒映在不远处粼粼的月牙泉面上,一时间天地辉映,对影成双。没想到,翻过一个沙丘,竟是如此世外桃源般的美景。
狂风已止,耳边还能听见低低浅浅的虫鸣,伴着稀稀落落的萤火虫,扑腾着翅膀找寻属于自己的光亮。
与皇都的夜晚不同,这里空旷、静谧、辽阔、纯粹。
于是,所有感官都被放大了,极致震撼。
“容二,快看快看,马上就要满月了,子时就要到了。”
明烈突然来了兴致,一把将容二拽起,又指着那月亮,拉着容二的手就要让他看,仿佛生怕他错过。
“十、九、八、七、六、五、四。”
明烈依然拉着他的手,突然开始倒计时,兴奋道:
“三、二、一!”
每数一下,那缠绕的双手就跟着晃动一下。
“满月啦!”
她兴奋极了,卯足劲朝着星空大喊:
“容二,生辰快乐!”
“容二十六岁啦!”
“容二的情书该要送出去啦!”
“容二是最厉害的明月公子!”
“容二会是凤仪最厉害的将军!”
“容二会越来越好!”
……
明烈笑着闹着,把满心的祝福颠来倒去,用尽千言万语,用尽所有语气,说到最尽兴。
那被欢声笑语包围着的少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与她对掐起来,就只是静静坐在她身边,歪头看着她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那上弯的嘴角却泄漏了他此时愉快地心情。
“生辰快乐啊,月哥哥。”
少女最后这低低一句,温柔又缱绻。
就在这一瞬间,两人刚好笑着四目相对。
明烈从来没有看过容二展现出这种表情。以往更多时候,他是意气风发的,是英气勃勃的,是运筹帷幄的,是快意恩仇的。
可这一刻,少年好似收敛了所有气场,那表情似乎只能用“温柔”来形容。
他微微笑着,目光柔和而坚定,整个人放佛都散发着光芒,比那明月星河更璀璨。
见她看过去,他也不避开,依旧是这么,望向她,一直望到她心底去。
明烈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快,一声比一声清晰,在这四面无人,安宁静谧的戈壁之夜,她放佛听到了神的告诫。
满心满眼,满心满眼,只剩下一句幼时读过的诗。
皎皎天上月。
她慌乱地移开了目光,装模作样地四处张望,过了一会儿又发现自己的手还握在容二的手上,又匆忙抽开,掩饰性地开启话题:
“唉容二,真可惜,我本来想来这里采那沙珊瑚给你当生辰礼物。“
说完好像意识到自己泄露了不得了的秘密,又慌乱补救: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跟随你大哥上战场了嘛,我那个听说沙珊瑚有医百伤解百毒之效,百年难得一遇,今年恰好开花,就想着不如采来送你。你之前不是也忍痛割爱,把追风送我了嘛!我肯定是要礼尚往来的嘛。”
见容二还是不说话,她又羞燥道:
“没想到九死一生之后连沙珊瑚的影子都没见到。一定是那古籍乱写的,我回去就把它们通通烧了。”
反正是越说越乱,越描越藏不住。
最后羞恼地自己都受不了,索性又开始耍赖了,说:
“哎呀这都不重要,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要是前世能有明烈如今的厚脸皮,应对当年那种情境倒也是小菜一碟。可那时明烈只是个年方十四、情窦初开的少女。
她随手从衣服上扯下一块红布条,塞到容二手中,说道:
“诺,这就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啦。我一向运气很好,所用之物也算是开过光的了,送你这个就是分些运气给你。这可是独家的,外面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呢,比沙珊瑚好一万倍。你就不用谢我啦,我一向很大方的。”
说完也不敢看少年是什么反应,她就自语自古地结束了这场强行“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