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苏若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同心结,轻轻拂去上面沾染的泥土,又将它重重按在自己的心口,说到:
“阿樱,这份大礼,我很喜欢。”
苏若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没有在动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是不知谁脚下的泥土,渐渐变得湿润。
安息凝神听着,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孟婆那双清冷无波,看淡一切的眼睛。她无法将浑然超脱的孟婆与苏若口中爱恨痴嗔的苏樱联系在一起。可她又莫名觉得她们骨子里是一致的。
决绝,坚韧,凡是认定的了事情,便要不管不顾地去追寻。
苏樱竟然是服了绝情之毒自尽而死的。绝情乃世间第一毒,一旦沾染了便无药可解。她竟然狠到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不过如此,便也能解释孟婆为何会决绝地要抹掉过去的一切痕迹,守在忘川边重新开始了。
大概就是,哀莫过于心死吧。
安息轻念咒术,死门很顺利地开启了。
正当几人要动身离开之时,一位身形娇弱的女子缓步走来。
苏若又咳嗽了几声:
“无眉,你怎么来了?”
那女子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
“阿若,你当真不能为了我,保重你自己的身子吗?”
苏若沉默着没有答话。
柳无眉凄凄婉婉道:
“瞧瞧我这是做什么。非要自取其辱,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你为我珍重。这一生,你的心中,恐怕根本就没有我的影子。”
苏若终于被逼得开口了:
“无眉,别多想了。你先回去,好好照顾安儿。”
柳无眉突然落下泪来:
“安儿?阿若,若你来念着安儿,就不会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巴不得自己快点死,好去找苏樱姐姐?”
苏若无奈道:
“无眉,多思多虑对你没有好处。听话,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柳无眉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有事?你是要进宫吧?我看到管家准备马车了。阿若,你若是还念着我们娘俩,就不要再进宫去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苏若说道:“我此次进宫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柳无眉竟伸手挡在苏若面前:
“阿若,这些年来,你在她与她之前摇摆不定,这一切我都看在眼中!不管你是何而娶我,我都认下了,毕竟能嫁给你,已经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了。我求求你,不要在折磨自己了,苏樱姐姐已经去了,她也与你渐行渐远,她们都跟你毫无干系了。我求求你,放过自己吧。”
苏若走到她面前,缓缓将她的臂膀按下:
“无眉,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即便痛苦,我也心甘情愿。如今这件事情,我必须要办完,不然即便是死了,也不能安心。”
柳无眉摇着头,哭的更加梨花带雨:
“阿若,你醒醒吧!不管你做什么,苏樱姐姐死了就是死了,人死是不能复生的!我知道你这些年,只肯穿白衣,是在为苏樱姐姐守孝,你心里放不下她,还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样子。阿若,不管你心里究竟爱着谁,也不用拿自己的命去偿还啊!”
苏若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无眉,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柳无眉一腔孤勇的阻拦并没有能够让苏若的脚步得以停留,最终还是只能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
在马车上,安息、明月、苏若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安息与明月是无意间撞见了他人家事有些尴尬,苏若则是身体虚弱不愿多言。还好国师府就在皇宫边上,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苏若径直将他们一行人带去了贤淑皇后那里。那是苏樱长大的地方。
“国师来了。”
贤淑皇后客气地同苏若打招呼,这一路走来,看得出来,宫中之人对苏若还是毕恭毕敬的。作为可以通灵的国师,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朝代都是有一定话语权的,便是皇亲国戚也不敢轻视。
贤淑皇后是碧桃公主苏樱的母后,若按照普通人家的算法,也算是苏若的岳母了。
安息本来只是抱着置身事外的态度,却在看清贤淑皇后的模样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动作也变得十分僵硬,乃至于平地中都踉跄了一下。
这模样,这模样竟然是……
还好明月及时扶了她一下,她才不至于跌倒。
“皇后娘娘,这是我两个云游方外的朋友,是修仙之人。近来游历到此处,便来寻我,听闻阿樱故去了,便说要给她超度一番,以表心意。”
贤淑皇后端庄地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两位仙人有心了。阿樱她若能得了两位的渡化,也算是结了善缘。”
苏若继续说道:
“确实如此。只是两位仙人说,他们的超度之法对场地有些要求,需得在阿樱出生之地才能进行。所以我便将二人带到了此处。”
贤淑皇后面露难色,似乎有些犹豫:
“这个……”
这时,在她下手边端坐的一位宫装丽人起身开口了:
“母后,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端儿说不定正吵闹着要找我呢。”
安息原本被贤淑皇后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听到这声音,才注意到原来殿中还有这么一个人。
贤淑皇后点点头:“太子妃,你也陪了我不少时间了。去吧。”
那宫装丽人低头退下了。
苏若这才开口:
“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别的顾虑?”
贤淑皇后想了一会儿,说道:
“也没什么顾虑。阿樱已经去了,此事告知你也无妨。其实阿樱她并非我所出。所以自然也不是在此处诞下的。”
苏若面露惊讶之色。
贤淑皇后继续解释道:
“国师想必也听说过,当年我生太子之时,闹出了一番大动静,差点一尸两命。其实这是源于我的体质,不易受孕,当年用了许多法子,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太子,又侥幸生了下来。在那之前,我以为我这一生,膝下要无所出了。”
初闻此等皇家秘辛,几人都静静听着,谁也不敢多做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