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震惊。钱如意是个什么事都藏不住的脾气,现在练的能够将将压住情绪,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城府极深了。要她成了这个样子,却独自隐忍,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在她看见常云容之前,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样能够隐忍的女子。
她二话不说从床上爬起来:“不行,我得让人立刻找大夫来给你看看才行。”
“别。”常云容连忙阻止她:“我丈夫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怎么忍心因为自己这一点儿小事,打扰了他安眠。你要是去找大夫,必定惊动他,到时候岂不又累他操心?”
“你呀。”钱如意见她执意不肯,况且这时离天亮也不远了。于是就没有再坚持。转而道:“你睡吧,我守着你。”
常云容连忙道:“那怎么使得?你的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钱如意心里叹息这个女子处处为人着想的精神,脸上却并没有表露,而是挥了挥自己的胳膊道:“你看看我现在壮实成什么样子了?岂是当年那个弱不禁风的丫头能比的?你尽管放心,我可不是你,可知道心疼自己着呢。”
常云容还想坚持,但她到底身子笨重,力不从心。于是便又重新躺了下去。
钱如意看她迷迷糊糊的又出了一头冷汗,用干净的帕子帮她把冷汗擦去。又见她的双腿肿胀的厉害,便想去帮她按摩一下,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于是悄悄的将值守的婆子找来请教。
两人一左一右,帮睡梦中的常云容轻轻按摩着。
看她睡熟了,天也亮了。钱如意便让那婆子多多留心照应着。她自己则准备去皇宫里找胡大郎,要他派几个御医来。常云容的状态,以她的惜命程度,看在眼里那是无论如何不能放心的。要是她没有别的办法,说不得就找几个普通大夫来看顾着也就是了。如今
能找到更好的,以钱如意那脾气,那自然是在所不惜。
她才走到前院里去,就见陆子峰正站在大门口等车马。那个叫做香秀的小女子,双目殷切,恋恋不舍的望着他的背影,却并不敢近前。
钱如意看见此情此景,心里便有些愠怒,走上前去道:“陆大人这是就走了么?”
陆子峰大约没想打她会起这么早,更没想到她会来到大门口,脸上顿时滑过复杂的神情:“你是来送我么?”
“只是遇巧了,你不要多想。我要回宫一趟,因此赶个早。没想到遇到了你。陆大人可真是大公无私,令人佩服。”
陆子峰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生气了,只不过这气生的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阴阳怪气?”
“那可不敢。您如今是朝廷大员,封疆大吏,日理万机,万人敬仰。我可不敢。”
“那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请问陆大人,您可曾婚配啊?”
陆子峰一头雾水,但随即就明白过来。钱如意在气他临走之前不去告别。他道:“我不是怕惊扰了你好眠么?”
钱如意啐了一口:“于我何干?我只是提醒陆大人,有个叫常云容的傻娘们儿,这会儿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能不能像个丈夫的样子,临出门前也去和你老婆打声招呼。”
陆子峰先是愕然的看着钱如意,继而失笑:“你如今倒是像我妈一样了。”
“呸……我是女的,你妈……”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陆子峰是武侯生的这件事,是秘密来着。于是连忙闭上了嘴巴。
陆子峰却毫不在意:“你说的有理,我这就去辞行。”
钱如意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闻言点头:“这才像话。”
陆子峰转而问道:“你回宫做什么?”
钱如意本想告诉他实话的,可是看见他鬓角的霜色,转而道:“我去拿点儿东西,顺便看看孩子。我院子里没有什么人手,怕照顾不过来。”
这话合情合理,陆子峰便也没有往别处多想。只是道:“你等我一等。我正要进宫去辞行,少时我带你一程。”
钱如意点头。
陆子峰去了大约有一刻钟,等他回来马车已经齐备。钱如意已经提前爬到车上等着他了。
到了宫门的时候,陆子峰便将她放下,自己进宫去了。钱如意绕到御花园后头的角门上,进了后宫之中。她一向不乱走,但是并不代表她就不知道宫里的路径怎么走。记路可是她天生的本领。
因此,她毫不费力就找到了皇后的寝宫。
这会儿皇后那里正如同前朝一样开早朝会呢。话说当皇后也挺累的,天不亮就起,阖宫里的破事都归她管,累也累死了。
钱如意虽然顶着个才人的名头,可是从来没有来朝谒过皇后娘娘。宫里其实没秘密,大家都知道她这个才人是怎么回事,因此都乐得睁只眼,闭只眼不理会。
如今忽然见她主动跑了来,都还是大大的惊诧了一把的。
皇后便知道她必定是有事的。因此就早早的遣散了妃嫔们,留钱如意说话。
钱如意也不啰嗦,就将她看到的常云容的情景和皇后说了。皇后是后宫之主,她的话仅次于皇帝,放在底下人头上,那就是金科玉律。
皇后听了钱如意的话,叹谓道:“难为你还记得我。”
钱如意一听,这是嫌弃她有话没有给传递到位啊,因此道:“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民妇从不敢忘。”
皇后倒是无话可说,当初是她说的,那怕皇帝偏疼了那一宫也行,至少给后宫里添个娃乐呵,乐呵。如今又有怨怼之意,这个钱如意可是爱莫能助。
皇后也知道,钱如意在后宫其实什么都不是。上次她去找钱如意,就已经犯了那人的忌讳。其余的事,真的和钱如意也说不着。
但是,身为正妻,她总归是不甘心。于是转而道:“我这里日日杂务缠身,想要出去走走都难得。等妹妹空了的时候,不妨多来我这里坐一坐。”
钱如意闻言,这个好办,于是点头道:“是。”
皇后这才命人去安排了太医,随同钱如意往陆家去。
钱如意出了皇宫才案子叹谓,果然这世上没有白求人的事情。这皇后看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有可能,还离了宫廷,不计哪里寻个地方终老的好。
钱如意这一来一回,到了陆家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常云容正挺着大肚子站门口左右张望呢。看见她回来了,这才放心下来。又听说钱如意是跑回宫里给她请太医,早就高兴的不知所措。
太医给常云容请了脉,又开了药。
钱如意依旧不放心,看着侍婢煎好了,才给常云容服下。
太医果然就是太医,出手不同凡响。常云容喝了药,一天里顿了好几趟马桶。等到了第二天再看的时候,脸色好了很多,但是身形却反而瘦了。
钱如意这才放心了些。可是心里仍旧很是担忧。她可算明白当年自己怀笨笨的时候,三伯母和凝翠什么心情了。
怀孕这种事,在自己身上根本就不知道害怕。反而是别人的时候,真的比自己怀孕还要紧张。
她又怕自己紧张的情绪影响了常云容,还要憋着不将自己的焦虑露出来。
如此几天下来,钱如意自己都发现自己的衣服宽了。要是常云容再不生,估计她很快就又瘦回原来弱不禁风的样子了。
还好,常云容肚子里的娃儿和他娘一样,最是知道替别人着想。陆子峰走后三天。常云容吃完中午饭,睡好午觉之后发动了。虽然钱如意给她找来了太医调理,可是她浮肿的太过厉害,而且时间又短。等到她生产的时候,钱如意的那个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儿。
在别人看来,常云容已经算正常的顺产了,头一胎嘛,都来的慢一些。可是钱如意却感觉自己跟在火上烤一样。足足在屋子里转了一夜的圈儿。
好不容易等常云容生了,她才发现自己着急上火的,嗓子都哑了。太医没有常云容开调理的方子呢,先给她来了一副清凉败火的药。
常云容还真生了个儿子。高兴的钱如意,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真的有些像陆子峰的妈了,简直比他那个当爹的还要高兴。
娃一落地,母子平安。她就忙不迭的写信给陆子峰。根本就顾不上自己那笔臭字,根本就不能见人的事情。
陆子峰的回信倒也快,不过信里都是叮嘱常云容好好休息,保养好身体的。话说这样关怀备至,呵护倍加的信,钱如意跟着他那么多年,一次都没收到。
看着常云容容光焕发,高兴的眉角眼梢都是小女子的幸福甜蜜时,钱如意承认,她心里还挺酸的。不过也挺替他们二人高兴。陆子峰和常云容,一个惊才绝艳,一个温良淑德。那才叫天造地设,珠联璧合。
而他和钱如意在一起,就好比鸟下水,鱼上树,仙鹤落进母鸡窝。谁都没错,就是不合适。
钱如意当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照顾常云容母子。她这个人,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极其的简单。对人好绝对是掏心窝子那种,对人不好,比如周正,绝对能把人算计的身败名裂,死无藏身之地。
将常云容给感激的,嘴上叫着姐姐,却恨不得将她当娘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