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已经大亮了,这一夜他们跑出了二百多里,那车夫一脸疲惫。秦铮道了一声辛苦,让他停住了马车,都休息休息,和金小满一起走下来。
道旁正好有一条小河,秦铮到河边去洗了把脸。金小满也伸展着腰身,他两条腿都打撇了,浑身酸痛。
那车夫到河边打了桶水,给马儿喝下去。回头秦铮走过来,他问道:“老爷,咱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那车夫问秦铮目的地是哪里?秦铮却笑了笑,反问他这一路下去,是什麽地方?
车夫说道:“此地已经是乾州治下,往前一百里有个小镇季陵,从季陵再往东北三百里,便是乾州中心危安城。”
秦铮点了点头,道:“好。你直走便是了,昨晚给你的定金是五十两,现在我再给你五十两。待到了地方,给你一百两。”说着,他递过去一张银票。
五十两银子!一般的车夫要干一年,才能赚到这个数目。现在一夜间便赚了一百两,且还有一百两可赚,那车夫立刻满脸笑容,连连道谢,走路都有些晕头转向了。
车厢里,祁冲跟伍灵儿终于行功圆满。伍灵儿经脉里的伤已经痊愈,如今就只剩下外伤了。
伍灵儿先睁开了眼,她静静的看着祁冲,心中百感交集。从这一路走来,祁冲毫无疑问是个天才,甚至比她心中的那个人还优秀。那个人走了,离火宫大为震动,现在有了祁冲,父亲大概会欣慰些吧。可是,那个人该怎么处理呢?
祁冲一睁眼,发现伍灵儿正在看着他,两人目光对接,不由得都是脸上一红。祁冲忙把眼睛垂下,心里说:“没有想到,伍姑娘也有害羞的时候。”眼神却瞬间凝住了。
伍灵儿眼神转开后,略一沉默,说道:“多谢祁公子施以援手,离火宫上下没齿难忘。”一抬眼,发现祁冲眼睛瞪的极大,直直盯着自己的胸脯。再低头,她不由得一声惊呼,慌忙把棉被拉过来,盖在身上。
祁冲也被惊呼声唤醒,他慌忙转了头,眼前却依然留下了那嫣红的两点。
秦铮听到惊呼声,在外面咳嗽了一声,拉开车门,道:“师妹,你醒啦!”
伍灵儿定了定神,道:“师兄,我的内伤已经好了,只剩下刀口还没有愈合,已经没有大碍了。”
秦铮没有想到祁冲竟然如此厉害,一夜间便将伍灵儿治愈。他拍了拍祁冲的肩膀,大喜道:“小兄弟,这次真亏了你啦,感谢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总之,我秦铮欠你一条命。”
祁冲嗯了一声,笑着摆手说道:“哪里哪里,我还要感谢你呢!教给我那些东西。”其实这一夜疗伤,祁冲所得到的好处,一点也不比伍灵儿少。只是他自己现在都不清楚罢了。
秦铮呵呵笑了,伸手取了干粮来,道:“你也不必客气,咱们先吃饭吧,待吃完饭好赶路。这一路,说不定还要靠你周全呢!”
祁冲钻出车厢,看到金小满正拿眼斜着他,不由一惊,小声道:“员外,怎么了?”
金小满气哼哼的悄声说道:“你小子是得意忘形啦,有了伍姑娘,便忘记我妹子了。”
祁冲脸色一红,急道:“哪里有?都是为了救人……”金小满却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不肯听他解释。
中午时分,他们到达了季陵镇。
季陵是个小镇,秦铮补充了食物和清水后,又找了衣裳铺,给伍灵儿买了套衣服。乡野小镇,也没有成衣铺,只有订做后缝制的。秦铮找了件体型符合伍灵儿的,丢给那老板一锭银子,便扬长而去。
出了镇子,秦铮叫停了马车,让那车夫将四乘马车,卸下了两匹马。然后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那车夫,让他骑上一匹马,返回息烽。
那个车夫虽然心中惊异,不过这一路他也十分劳累,此刻拿到了酬劳,还赚了一匹健马,实在是欢喜过了。便听从秦铮的吩咐,骑马回去了。
车夫走后,秦铮让祁冲上另一匹马,随在马车旁。他则亲自驾车,载了金小满和伍灵儿,一路东行。
秦铮十分警惕,这一路走的很小心。那刺杀伍灵儿的杀手,他虽没有亲眼见到,但听了祁冲的讲述后,知道对手非同一般,处心积虑,而且谋划多时。一旦出手,务求一击必杀。这一次伏击,若不是有祁冲,他便要成功了。
祁冲坐在马上,意气风发。自从跟伍灵儿行功圆满后,他感觉浑身精气勃勃,充沛无涯。一口气跑了上百里,依然神采奕奕。可惜他受得了,马儿却受不了。
傍晚,秦铮驾着马车,岔开大路,沿着山脚,寻到一处避风的坳谷。他解开了马儿,让祁冲牵了一起遛遛,洗涮喂食。他则返回去,消除一路留下的痕迹。
当夜,他们便在此地驻扎。祁冲与秦铮轮流值守,所幸一夜无事。
第二天,祁冲发现金小满病了,受了风寒。这一路颠沛流离,餐风露宿,员外本就娇嫩的身体终于支持不住了。还是祁冲用圣火真气,为他祛病驱寒后,病情才有所好转。之后马不停蹄,继续东行。
这下行程便慢了些,黄昏时分,他们到达了危安城。危安城是个大城,远远的祁冲便看到了巍峨的城墙,高耸的城楼。大路上,人流熙熙。近前一看,那城墙约莫有十余丈高,城楼上大大的匾上写着两个大字,危安。
城门口列了两排身披甲胄的兵卒,个个披甲执枪,挨个严查行人。临近傍晚,进城的人还有很多,在门口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临到秦铮一行时,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过来了,秦铮他们驾着马车,一般士兵不能搜查。秦铮在车上一弯腰,拿出了通关文书,那领头的看了一眼便一摆手,放行通过了。
初到顺安城时,祁冲曾以为那就是最大的城镇了。现在到了危安城,祁冲才明白自己错的多厉害,跟危安城比起来,顺安只算是个小镇。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息不绝,做买卖收摊回家的,做工回城的,吃完饭出来找乐的……
进了城秦铮神情明显放松了些,他下了车,牵了马缓缓而行,祁冲牵马跟在一边。一会秦铮离开大街,进了胡同,三转两转,祁冲都分不清方向了,最终在一座大院前停下来。
那座大院子占地甚广,一个高大的门楼,雕刻了飞燕走兽。门前蹲了两个大石头狮子,气势威武。秦铮上去扯了铜色门环当当敲了几下,片刻后,大门拉开,一个人探出头来,喜道:“呀!秦师兄回来了!”
那开门的人再一端详,失声惊呼:“啊!秦师兄,你受伤啦?”
秦铮微笑点头,道:“受了点小伤,不碍事,别大呼小叫的。伍师妹也来了,在车上呢。”
那人听了忙把大门推开,快步跑出来,原来是一个青衣少年,他伸手扯了马车缰绳,将马车牵进院子。此刻金小满也下了马车,他的病已经好了。一行人跟着那少年,穿过一片花圃来到前厅,少年喊一声:“马师叔,秦师兄和大小姐来了。”
厅内顿时传出一声惊呼,哗啦啦,一阵脚步声,出来五六个人。当先的一名老者,面色红润,相貌堂堂,昂首阔步迎出来。秦铮向他俯身道:“师侄见过马师叔。”
那马师叔一把扶住秦铮,吃惊的说道:“怎么回事?受伤了!是谁干的?难道……”
秦铮打断他的话:“马师叔,此事一言难尽。先见见这两位好友吧。”说着他侧身让出金小满和祁冲。
马师叔一看还有外人,也就住了嘴。他抬头看了看金小满,又看了看祁冲,暮然眼睛一亮。祁冲心头顿时一热。
秦铮指着金小满介绍道:“这位是崇远镇金员外。”
马师叔拱了拱手,道:“见过金员外。”金小满不敢尊大,连忙还礼。
秦铮又指着祁冲道:“这位是祁冲兄弟,这一次,祁兄弟可帮了大忙。”因为人多,他话便没有说明,怕引起不必要的惊乱。
马师叔也跟祁冲拱了拱手,笑道:“老朽见过祁公子,祁公子一表人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祁冲忙还礼,口称不敢当。
秦铮说道:“马师叔,我们这一路走的匆忙。祁兄弟和金员外都劳累不堪,还请你给安排客房好好歇息。另外,金员外途中染了风寒,你也一并请郎中给瞧瞧。”
马师叔点头道:“这个好说,宋青,你带两位贵客去,好好招待。再把城东徐妙手找来,给金员外诊治。”
话音刚落从马师叔身后走出一名青年,朗声道:“是。”躬身对祁冲和金小满道:“两位请随我来。”
当下,祁冲、金小满同秦铮告别,跟了那宋青去。
那宋青是马师叔的小儿子,全名是马宋青,人长得俊秀,口齿也伶俐,一路上公子长公子短的殷勤又客气,倒不像是江湖人,将祁冲金小满带到了一座厢房,马宋青便安排人烧了热水来,又送了换洗衣服。
待洗漱完毕,天已经黑了,院子里都掌上了灯。马宋青又引来一位老者,便是城东徐妙手——危安城闻名的郎中。徐妙手给金小满把了脉,说已无大碍,只是身子疲弱,需得慢慢调理。
送走徐郎中,马宋青又带着金小满祁冲去前厅赴宴。厅中已经摆好了酒宴,一方面给秦铮接风,一方面招待金小满和祁冲两位客人。伍灵儿伤势太重,并未出席。
前厅很大,里面却只有那马师叔同秦铮两人。秦铮也洗涮一新,见了祁冲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马师叔偕同儿子马宋青作陪。由于三名客人有伤有病,这一餐便吃的清淡,也没有酒水。可满满一桌还是让祁冲开了眼。只见紫菜山药,白藕红菱,还有鹅掌羊脯、蟹黄虾仁,另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香药蜜饯、时蔬干果,瞧得祁冲食欲大开。
金小满见过世面,同几人相谈甚欢,倒是祁冲觉得有些插不上嘴。马师叔又问起金小满想做什麽生意?金小满说做些药材生意。马师叔连声说好,说如果可能,离火宫愿同他合作。听的金小满心花怒放。
不想这时马师叔却又话锋一转,说他是离火宫的一份子,想要合作,需要离火宫宫主同意,他不能私自做主。问金小满愿不愿意到离火宫走一趟。
金小满微微一愣。
其实这一路而来,金小满已经心生悔意,打了退堂鼓。本想与离火宫搭上关系,会财源滚滚,大发而特发。不想刚接上线,就遇到一场江湖仇杀,离火宫死了好几个人。这让他明白过来,与离火宫搭上关系,未必就是好事,说不定会引起离火宫对头的报复。
再加上这一路,伍灵儿都对他不冷不热,而秦铮对祁冲都比对他热情,让他心中很不平衡,十分恼火。本想到了安全的地方,就与秦铮分道扬镳,自己还是带着祁冲去黎州,老老实实做自己的生意去。
可现在马师叔一番话,又让金小满动心了。如果现在后退,这之前的投入全白费了,自己那些罪也白遭了。想到这里,他就定下了心,装作高兴的样子,对马师叔道:“离火宫天下闻名,在下早就心向往之,能到山庄一游,实在是求之不得。”
马师叔同秦铮相视一笑,如此宾主皆大欢喜。马宋青又在一边插科打诨,说乐逗趣,讲些江湖轶事,听的祁冲惊异不止。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当天晚上,祁冲睡的很香。奔波多日,终于松懈下来了。
第二日,他们再次踏上行程。人却不仅仅他们四个了,马师叔亲自陪同,带了八个门中弟子护送。
这一次他们弃了马车,改走水路。危安城城北二里处,便是彻地江,一艘三层楼船载了他们,顺流东下。祁冲以前在山里,曾坐过渔夫的小划子,这样大的楼船尚是初次见识。江水滔滔,两岸飞驰,船速竟快逾奔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