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冲忍不住抬头,正与那女子目光对视,只见她面色白皙,容貌甚美,可神色却肃然冷峻,让人望而生畏。
那女子与祁冲的目光在半空相遇,微微愕然,脸上露出疑惑神色。回头看了看另外两人,那两人却是一脸漠然,均摇了摇头。
祁冲等人继续前行,渐渐与三人错身而过。祁冲却感觉那女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又逗留了一会儿,一股热意在身上不住盘旋,惹得他心中一股热流也勃勃欲出。最终热意消退,然后便听那女子呵斥马儿,催马欲走。
祁冲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心中隐隐有些奇怪。耳中忽然听的来福嘻嘻笑道:“祁冲,刚才那个丫头一直盯着你看,我瞧他是看上你啦。”
祁冲听了来福的话,脸色顿时红了,小声呵斥说道:“你胡说什麽呀?我看是你瞧上人家姑娘了!”
两人说笑间铁索桥面忽然开始晃动开了,竟让人有些站不住脚。几个人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那墨衣女子骑的马儿发疯般嘶鸣跳跃,任那女子如何喝斥就是静不下来。
原来,铁锁桥的中间处本身就晃动较大,原本有祁冲他们的牛车坠着,晃动并不大,现在祁冲等人一走开,铁索桥的晃悠便加剧了。那女子初来乍到,不知晓情况,没有将马儿的眼睛遮上。结果她催马提速的时候,这些马儿一发力,铁索桥晃动愈发加剧,马儿站立不稳,以至于受惊,在桥上乱叫乱跳。
此刻便是祁冲这边,桥面晃动也是愈来愈烈,几个下人都变了脸色,一个劲的催着牛车快走,祁冲等人心中是惴惴不安。
大约那女子也没曾料到会出现这样情况,一时间慌了神,竟然控制不住马儿。暮然间,那匹马儿高高跃起,猛地一窜,将那女子甩出马背,超过铁锁,往那桥外薄云江中跌去。
祁冲心中也是一惊,却见那女子半空中身形一折,轻喝一声,拔出背后长剑,刺在桥下木板上。她整个人借力挂在那长剑上,凌空而悬,衣袂随风飘扬,宛若河神出水,飘逸出尘。
祁冲等人都看的呆了,再一眨眼,那女子已经翻身跃到桥上。此时他那俩个师弟,刚刚约束好马匹。那女子并没有动怒,低声安抚马儿后,便急急的过桥走了。
临走的时候,她再次回头看了祁冲一眼。
剩下的路途中,祁冲跟来福都按捺不住的猜测那女子的来历,却均是没有头绪。说说闹闹中,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顺安城。
顺安城其实也并不大,但是相对于崇远城却显得极为繁华。此时天色将晚,街上依然熙熙攘攘,沿街店铺有伙计小二,不住的高声吆喝。对于初次出山的祁冲来讲,这里处处透着新奇。自打进了城,他便不住的四下观望,碰到不明了的事情,便去问金小满和来福。
金小满不胜其烦,来福更是讥笑祁冲为“土鳖”。祁冲有些不好意思,便不再问了。
金小满熟门熟路,沿着大街直走,带了一行人来到一座大客栈。祁冲仰头一看,招牌上正写了四个字:四喜客栈。他心中一动,记起白日里那些人,约定会合的地方也正是此地。
那店中伙计、老板俱都认识金小满,当下员外长、员外短的迎进去。金小满拿出员外的气派,吩咐他们安顿好牛车,开了上等的客房,再送来热水给他洗漱。
洗漱完毕,金小满换了衣衫打扮一新,当真是神清气爽,俊朗不凡。回头一看祁冲,虽然也换了一身衣服,却还是一套灰色土布罩衫,土里土气的。金小满暗暗摇头,取来自己的一套青色绸衣,让祁冲穿上。
眼看祁冲换着衣服,金小满打趣道:“祁冲,最近这段时间,你可长高了不少,比我都高了。神气也不同了,肤色也白了,一看还挺俊的。呵呵。”
祁冲也发觉自己身体正慢慢发生着变化,心中只当是“天仙赐福”在起作用。他也不敢接金小满的话头,红着脸,低头不吱声。待换好衣服,金小满一看,果然是人靠衣服马靠鞍,这哪里还有下人的样子,若不是偶尔露出憨厚的笑脸,简直就是个翩翩世家贵公子。
待一切收拾妥当,金小满带祁冲推开了门,侯在门外的来福看得两眼发直,上下看了祁冲,嘴里酸溜溜的说:“怪不得嫣红小姐能看上祁冲呢?果然是一表人才。”
他们用罢了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金小满吩咐来福在客栈守护草药,笑眯眯的叫着祁冲出了客栈。祁冲见金小满兴冲冲的样子,只当他要去谈草药买卖的事,也不多问。
不料金小满七转八拐,来到一座灯火通红,人声鼎沸的大院里。那院子占地甚广,一路行来,只见里面栽种了许多奇花异草,建造了假山亭台,不少男女在院子里谈乐嬉笑。正中一座四层阁楼,上面挂满了红色纱灯,耀的院子里也朦朦胧胧,其中隐约传出嬉闹声、丝竹声。
祁冲跟在金小满身后,只觉得满院子漂浮了一股浓郁的香气,却又不似花香。他不知道是脂粉气,心中虽然奇怪,却怕金小满讥笑,不敢多问。
绕过一个小水塘,金小满直趋大门而入。祁冲在大门口顿了顿,只见大门正中的匾额上写了“寻欢阁”三个字。金小满稍一解释,祁冲才明白这竟是一个赌场加妓院的风流所在。
平时听惯了于先生对赌局的评议,祁冲印象中认为赌博是很不好的事。现在金小满竟然带他来这里,一时间心中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金小满回头看祁冲站在门口,招了招手,祁冲却还是犹豫不决。但是门口人来人往,人流一拥,就把他推进去了。
大厅之中灯火通明,当真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大多人都围着赌桌成了几个圈子,有的圈子里人人大声呼喊,声嘶力竭;有的圈子则气氛压抑,悄无声息,转眼间却又爆发出一阵欢呼。
金小满换了一把筹码,丢给祁冲两个,让祁冲自己转转看,他则迫不及待的钻进一个圈子里,自得其乐去了。
祁冲低头看了看那两枚筹码,由竹子刻制,上面写了两个字“一两”。心中一动,这就是一两银子啊。他茫然的四下观望,不知道该做什么?
暮然间从身后传来一线热意,如若一道游丝,在他身上吞吐缠绕,却是一吐即止。祁冲心中一动,回头一看,一张桌子上,一名青年正盯着他看。与他目光相对,那青年神色微怔,眼中精光一闪,又若无其事的低头看着赌桌。
祁冲心中疑惑,刚才那阵热意很熟悉,仿佛白日里那绿衫少女给自己的感觉。只是热意很弱,很快,几乎察觉不到。他仔细看了看那青年,却不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些人。
再一看,祁冲发现那青年颇有些不同之处。那张桌子上赌的是骰子,既有大小单双,也有点数花色。祁冲虽然不懂,也看出围了一圈的人大多精神亢奋,神色紧张。唯有那青年神色淡然,嬉笑喝骂中带了种玩世不恭的味道。
祁冲慢慢凑过去,又看了一会儿,便明白了赌骰子的规矩。同时也发现那青年下注并不大,总是一两二两的下着注,赌起来也有输有赢。那青年却再也不看祁冲,只是专心下注。祁冲心中疑惑,难道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祁冲站在那里光看不下注,自己不觉得如何,别人却嫌他碍事。后边一个汉子推了他一把,嚷道:“小子,不下注就躲远点,别占了茅坑不拉屎!”祁冲猝不及防,身子往左一跌,却倒在一个少妇身上。祁冲用手一撑,正按在那少妇软软的大腿上。
那少妇穿着十分“清凉”,上身一袭薄薄的青纱,露出了脖子下的一抹雪白。旁边几个赌徒眼光不住的往那里瞄,少妇却神色自若,只管盯着赌桌。此刻被祁冲一撞,面前的筹码都乱了。
那少妇豁然转身,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瞎了你的狗眼,敢吃老娘豆腐?”
祁冲手忙脚乱的站好,嘴里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那少妇还要大骂,待看清祁冲的面容,忽然一愣,面色缓和,嘴里吆的一声:“原来是个俊哥儿啊,怎么?难不成看上妾身啦?”
祁冲旁边几个人一齐起哄,有人道:“赵美人发春啦,看上这小子了,哈哈。”
那赵美人叉手而立,却将饱满的胸部挺得几乎裂衣欲出,转头骂道:“看上怎地?却不像你们这般脓包,有贼心没贼胆,单能在这里汪汪乱叫。”
祁冲心头慌张,脸色通红,想趁乱溜走。不料那赵美人一把拉住了他,嫣然笑道:“小哥儿别走啊!怎么吃完了就想走,也不说句话?”
赵美人这一笑当真是妩媚动人,看得旁边几个赌徒都忍不住吞口水。可对祁冲来讲,这一笑却如恶鬼凶煞,只吓得他心惊肉跳,满头大汗。情急之下,一股热流自心口窜出,顺着手臂流淌。
那赵美人抓了祁冲的手,正嘴角含春,笑意盎然,忽然感觉祁冲的手变得炙热,犹如抓了一块火炭,烫的她呀的一声,手便松开了。祁冲趁机脱身,撒腿钻出楼外,跑到院子里。
院子里空气清凉,祁冲出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让汗水湿透了。心道:“往日里曾经听说女人是老虎,今天看了,女人猛于虎啊。”
祁冲被那赵美人吓的心神不宁,院子里也不敢呆,直接跑到大街上,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想就此返回客栈,却担心金小满找不到他。若要进去跟金小满说一声,却心头打鼓,怕那赵美人再来纠缠。
正患得患失之间,祁冲耳边传来嗒嗒的马蹄声,祁冲举头一望,见到四五人骑马沿着大街纵马急行。祁冲忙往街边躲了躲,怕被马儿撞到。
片刻间,那些骑手从祁冲身边冲过,忽然其中一人大喝道:“停!”马儿立刻人立而起,一声长嘶,停在街头。另外几匹马儿冲出数丈,也纷纷停了下来。
此时祁冲已经看出,这几人正是白日里见到的那帮骑手,却不知道他们在找什麽人,竟然找了一天加上大半夜。他好奇的看着那几个人。
暮然那喊停的人,从马上跃起,双臂展开,半空中如一只老鹰,向自己这边扑来。祁冲从没有想到一个人能跳的那么高,那么远,简直就是一只鸟儿。白天看见那女子跳的也挺高,却充满了轻巧与娇柔。这个人这一跳一扑,却充满了肃杀之气。
祁冲不明白他跳过来做什麽,楞了一下,眼见那人屈指如爪,带着嘶嘶风声向自己肩头抓落,那凌厉的杀气一激,祁冲才醒悟过来,这人在攻击自己。他脚下用力一蹬,人已经往后跳开,总算他经过改造的身体反应敏捷,以丝毫之差躲开了这一抓,衣袖却被那人指尖发出的锐气撕破。
祁冲心中一痛,这是金小满给的丝绸长衫,自己刚穿了一晚,就被撕破了,不由得又气又急。那人一抓落空,势道用尽,落在地上,却大喝一声:“哪里走?”脚尖一点,如影相随,又一爪向祁冲抓来。
祁冲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心头有气,便不再躲闪,迎上去就是一拳。
祁冲的眼力和反应都是极快的,但若轮到武学招法,就是一窍不通了。打出去的这一拳毫无章法,被那人就势抓住,反手一拧,登时手臂一痛,半边身子都麻了。
那汉子也不曾料到这般容易得手,“咦”了一声,手下却不敢放松,捏住了对方脉门,催动本门真气,将他几处大穴封住了。
祁冲只感觉那人在自己身上连点了好几下,被点中地方都透进来一阵热流,跟自己身上“天仙赐福”发力的时候是一个情形。只是这个热流更热,力道更大。祁冲心念一动,放松全身,任那热流在体内流走。那些热流便如百川归海,渐渐汇集的到他心口,转了几转,消弭无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