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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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两人近身肉搏,呼吸可闻,出掌时都是曲臂回肘,每发一掌都只七八寸距离,但相距虽近,掌力却仍是强劲之极。冷金飞掌声呼呼,西门浅语但觉这掌力刮面如刀,寒意侵体,便似到了高山绝顶,狂风四面吹袭。心里暗暗为孙不言担心,是以,一双美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场中二人。

场中二人,掌来爪去,斗得异常激烈。孙不言见冷金飞爪势凶猛,非挡不可,当即以一招“落雁飞羽掌”将他爪力化去。冷金飞感到他这一掌之中隐含吸力,刚好克制自己这一爪的掌力,心里微微一惊。心想:“金林神尊果真名不虚传,这小子的这几招无不是佳妙之作。”

孙不言与冷金飞各展所学,打在一起,一个掌法精妙,力道沉猛,一个抓打狠辣,变招奇幻,酒店中只听得呼呼风响。冷金飞跃前纵后,四面八方的进攻。孙不言知道对方招数太奇,跟着他见招拆招,立时就会吃亏。然冷金飞身法太快,还未看清前爪来势,后爪又至。脑门微微冒汗,一味守紧门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冷金飞见他紧守门户,自己一时倒拿他没办法,不由大怒,心想:“让你接下十招,以后我冷某还有脸在江湖上混吗?哼,还不被顾老二天天说笑。”

想到这里,原来移动的身子突然凝立不动,左掌微抬,变爪为掌,一式“黔煞绝命掌”顺势而出,右手食中指微曲,弹出一缕指锋,却是冷金飞的成名绝技“苍凉指”。

“黔煞绝命掌”与“苍凉指”都是即阴柔,又霸道的武林邪功;冷金飞自成名以来,对敌时很少使用,而且不需使这两门功夫,对方就会死翘翘。就是和顾景笑较量时也不过使其中一门,绝不会同时使出“阴煞绝命掌”和“苍凉指”。如今见孙不言接下自己这么多招,不禁惊怒交集,心想让你超出十招之限,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顾景笑与冷金飞斗了几十年,对他脾性了如指掌;今见他脸色有异,知他要下毒手,不禁心里暗惊:“看来这冷老鬼动了火气,不想个法儿阻止,这小娃儿不免要遭毒手。”正在思忖之际,冷金飞也含愤出手,要阻止也来不及。

孙不言见冷金飞突然凝注身形,正不知他又要使出如何毒辣的功夫,猛觉一股阴寒之气袭来,一下子好像置身冰窖一般。要想趋避已然不及,不禁大惊,忙功运全身,双掌环抱前胸,一前一后,回旋一圈,一上一下快速递出,却是金林神尊轻易不显的秘传“清风拂面”。

掌指相交,没发出任何声息,冷金飞凝立不动,孙不言却噔噔噔,退出三四步才拿桩站稳。西门浅语见状,一下掠到孙不言身旁,问道:“你觉得怎样?是不是受伤了?”语声焦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孙不言但觉胸中气血翻涌,五脏六腑一阵剧痛,好不难受,见西门浅语满脸焦急、关切之状,不忍使她担忧,于是深吸一口气压住伤势,强自微微一笑:“我没事!”

冷金飞见他接住自己这招,不禁也是大感意外;冷金飞本想把他打倒在地也就是了,并不想真正下毒手,是以,出掌时只使出五六成力道,本以为孙不言定会吐血倒地,岂知只是把他震退几步,看样子并未受伤。于是激发凶性,冷冷的道:“女娃儿走开!”

西门浅语正站在孙不言身畔询问他伤势,闻言转身冷哼道:“干甚么?这招是第十招了,你难道不遵守诺言?”

冷金飞一愣,他倒没注意打了几招,被西门浅语抢白,于是用眼瞄向大吃大喝的顾景笑。顾景笑目光何等锐利,早已察觉孙不言受伤,心想:“这小子小小年纪如此了得,实属难得!”见冷金飞看向自己,目含疑问。

于是点点头道:“冷老鬼,这女娃儿没骗你,刚好十招,一招不多,一招也不少。”提着酒壶喝了一大口才继续道:“冷老鬼,你不会要赖账罢!”

冷金飞那张冷冰冰的脸始终没有一丝表情,见顾景笑如此说,不禁怒道:“谁说我说话不算数?”转头对孙不言道:“娃儿,你很好!”

孙不言忙躬身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孙不言对他说这句话并不是对冷金飞的礼敬,而是由衷之言。冷金飞最后那一招,对孙不言来说使出九成功力才勉强接住,如果冷金飞用上七成力道,那孙不言现在就不会好好地站着了。

冷金飞怪眼一番,并不理睬二人,对孙不言的话恍若未闻,看了顾景笑一眼,不见他如何动势,去势如电,一下子也隐身黑暗之中。

顾景笑见冷金飞离去,站起身来,shen了一个懒腰,道:“好酒,好菜,两个娃儿,老夫吃了你们的酒菜,想要老夫给你们什么做补偿?”

孙不言心口隐隐作疼,暗中运气疗伤,是以,并未答话。西门浅语却道:“是不是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答应呀?”

顾景笑摇头晃脑,眯着一双醉眼道:“当然,只要你女娃儿提出来,我老人家定会满足你的小心眼儿!”

西门浅语脸上一红,“啐”了一声道:“我哪又有什么小心眼了?”

顾景笑笑嘻嘻的道:“是吗?难道你不是要我治这个小子的伤?别看他强自忍耐,又有点武功底子,但冷老鬼的‘黔煞绝命掌’不是吃素的,被这种阴寒毒功所伤,虽暂时被他用本身内功强行压住,若一旦发作,后果怕是不堪设想咯。”

原来孙不言虽然说自己没事,以免她担心,可西门浅语眼光敏锐,还是觉察出孙不言受伤严重。西门浅语见被顾景笑道破心事,脸上不禁微微发烧,于是嗔道:“好啊!原来你早知道他受了伤,却故意的装疯卖傻!”

此时,孙不言身上的阴毒隐隐发作,好像置身冰窖之中,千丝万缕的寒气在体内乱窜,疼痛难耐。西门浅语见他脸色发白,咬紧牙关,不由急道:“你不要紧吧!”

说着shen手摸他额头,“哎哟”一声,道:“前辈,他身上好冷像是内伤发作了,你快替他治罢!”

顾景笑慢条斯理的道:“忙什么?他还死不了!”西门浅语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道:“这当儿你还风言风语的!”

顾景笑道:“也罢!谁叫我老人家吃了你女娃儿的酒菜呢。哎,真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我老人家何时才能改掉这专欠人人情的臭毛病。”唠唠叨叨的说完,走到孙不言身边,食指微shen,迅速的向孙不言身上点了三下。

孙不言身子一颤,只觉三股暖流由不同的地方向四处流去,犹如寒冬突来一阵朝阳舒服之极。三股暖流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所到之处,那阴寒之气随之冰消瓦解。盏茶时分,孙不言苍白的脸也渐转红润,不一会儿睁开眼来。

西门浅语一直在他旁边焦急的守着,见他睁开眼,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难不难受?”

孙不言微微一笑道:“多谢姑娘挂怀,在下也不碍事了!”说着,向顾景笑拜道:“多谢前辈了!”

顾景笑还未答话,西门浅语也接口道:“谢他干甚么?他那是义不容辞。不是他那老怪物朋友你会受伤吗?”

顾景笑怪眼一番,“啊哈”一声道:“好个刁钻的丫头片子,我老人家帮了你的忙,你不答谢我不说,还说风凉话!”

孙不言忙道:“这位姑娘和前辈说笑呢。还请前辈勿怪!”顾景笑嘻嘻一笑:“还是你这娃儿会说话,我老人家才不会和她一般见识!”说完,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递给孙不言道:“服下这颗药丸,你就无事了。”

孙不言道了谢,接过药丸服下。顾景笑伸伸懒腰道:“好啦,我老人家也该走了,两个娃儿好自为之!”未等孙不言等答话,顾景笑也飘然去远。

苗仅仅怒吼道:“呸,我武当派正大光明,不像那些沽名钓誉之辈!”

云景尘冷冷的道:“好个正大光明,和别人妻子勾勾搭搭,谋害亲夫,这种伤风败俗之事,我黄山世家的确是赶不上的。”

苗仅仅气愤填膺,苦于被倒吊在树上无法动弹,否则早就冲过去与云景尘拼命。自从在蓝家堡知道真相后,苗仅仅与范武成总是避免提及此事,一是面上无光,二是尴尬。现今云景尘揭二人的伤疤,怎不令他恼怒。

苗仅仅怒气勃发的道:“姓云的小子,你给贫道住嘴,我武当派的清誉不容你诋毁!”

云景尘漫不经意的道:“清誉?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你大哥自甘堕落,还怕别人说吗?”

香凌云见二人吵个不休,亦不以为意,独自坐在潭边旁观。一直未曾开口的范武成突然插嘴道:“姓云的,贫道二人武功虽不及你,可也并不怕你;哪一派都会出现不消之徒,你是名门之后,说话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再说你们现在不是也受制于人吗?”

叶小华黙运玄功,妄图解开被封穴道,可运了许久,丹田之内一点气都不能提起,暗暗忖道:“这女魔头的手法如此怪异,看来须她亲自出手才能解开被封穴道!”是以,不禁颓然的长叹一声。

听见师兄云景尘与两个道人争论,于是道:“师兄,少说几句吧!”云景尘见叶小华居然反向外人,脸上微现怒色,还未答话,只听香凌云一声娇叱:“何方朋友!”两点寒星激射而出,去势直如流星赶月,射向潭对面的两株树上。

寒星未到,两声长啸直冲蓝天,随着啸声两条人影宛如蛟龙出海,一下泻落在香凌云与叶小华等四人中间。

孙不言暗暗佩服,心想:“她居然发见有人隐身在暗处。”见那二人身法奇快,于是转眼看去,这一看,心里又是一惊,暗道:“他怎么也来了?”

原来这二人,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约二十五六,腰玄一柄长剑,玉树临风,却是那荒郊野店与西门浅语相斗的那蓝衫少年,只是今番不见他那个家仆。另一人年纪稍幼,约二十左右,身穿银白色长衫上绣着几多亮花,也是生得玉面朱唇;孙不言却未见过此人。

香凌云冷冷的看着二人,半响才道:“原来是你二人!”听语气他们似乎相识。那蓝衫少年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在下二人。”

孙不言心想:“这人还是一点未变,说话冷冷的。”那银白色长衫少年却嘻嘻一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阔别月余,今番再度相逢,看来在下与姑娘缘分不浅呐。”

香凌云笑道:“是吗?不会是碰巧吧?”银白色长衫少年笑而不答,见范武成等狼狈模样,笑道:“原来姑娘在耍猴戏,肯定很有趣的很!”

香凌云未答,云景尘冷冷的道:“阁下何人?嘴那么臭!”那银白色长衫少年哈哈一笑道:“不敢,在下西域东方秀树是也!”说完,有指着那蓝衫少年道:“这位就是南郭世家的大少南郭皓然,没想到中原有这么多有趣的事。”

孙不言听他报出名号,心想:“原来是南郭家的人,怪不得武功如此了得。”随即心里又一惊:“难道这个银白色长衫少年也是四大世家之一的东方世家的子弟?”孙不言猜测的不错,这个银白色长衫少年正是东方世家,东方海岩的儿子东方秀树。

孙不言思忖未完,只听南郭皓然道:“在下此来是想问姑娘如何伤我手下?”

香凌云笑脸一变,冷冷的道:“你说的手下是谁?”南郭皓然道:“姑娘最好别装疯卖傻,老老实实的回答,否则在下一旦动怒,对姑娘恐怕不利!”

香凌云冷笑道:“本姑娘不受你威胁,也并不知道你所指何人;本姑娘杀人太多,也不一定需要甚么原因。”

南郭皓然冷然道:“很好,很好!”连说两个“很好”后,一双眼睛紧紧瞪着香凌云。东方秀树见状,忙打圆场道:“两位且慢动手!”对香凌云道:“南郭兄说的就是前几天伤在你手里的一个浓眉大眼,腰悬一对板斧的大汉!”

香凌云道:“我倒是谁。那是他死有余辜,本姑娘对他可算是手下留情啦!”

南郭皓然道:“那可多谢你手下留情啦!在下说不得要向姑娘讨教几手高招啦!”香凌云不屑的道:“不信你就试试看!”

南郭皓然说打就打,身形晃动,五指箕张,抓向香凌云面门,势道凌厉。香凌云纤腰微摆,向左挪开半步,素手轻挥,轻飘飘的按向南郭皓然的肋下。

东方秀树见二人说打就打,于是退开数尺,双手环保胸前,眼光随着二人的身形移动。

南郭皓然见香凌云一只素手快如闪电的袭向自己左肋,掌未到,劲风先至。不禁微微一惊:“看不出她一介弱质女流,出招如此迅捷,力道如此沉猛,怪不得大牛会伤在她手里。”

大牛就是伤在香凌云手里的南郭皓然的家仆,也就是在荒村野店孙不言所见的和南郭皓然一道的那个腰插板斧的大汉。

南郭皓然一边思量一边见招拆招,别看香凌云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那双玉掌可不含糊。掌影翻飞,与南郭皓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南郭皓然手上丝毫不缓,“黄莺落架”、“怀中抱月”,连环进击,一招紧似一招,却是少林拳法。香凌云见他拳劲刚猛,也就不和他硬接硬打,身形飘忽不定,满场游-走,一双玉手乘隙攻击,南郭皓然一时之间,倒拿她没有法子。

东方秀树见二人斗得势急,招招凶险,不禁笑道:“南郭兄武功出神入化,真令小弟大开眼界,不过这不是南郭家的武功罢?”

南郭皓然冷冷的道:“好说!”此人不论对朋友还是敌人,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情味;虽与东方秀树对答,手上丝毫不慢。

香凌云娇叱一声,一只左手乘南郭皓然说话分心之际点向南郭皓然的胸前大穴;同时右掌拍向南郭皓然的面门,这两招沉猛迅捷,兼而有之。

南郭皓然冷哼一声:“来得好!”也是一招二式同时出手,前封后挡才化解开这招攻势。香凌云见他掌势闪烁不定,右手变掌为抓,反拿南郭皓然手腕,却是擒拿手中的分筋错骨手。

二人翻翻滚滚瞬息间拆了数十招,彼此都不禁佩服对方武功,真是静如处子,动若玄兔。孙不言一直在树上屏息凝神,居高临下,场中情形一目了然,此时见二人你攻我挡,看得不住点头。

范武成与苗仅仅二人虽被高高倒吊,然此时场中正斗得激烈,众人都注视场中,并未注意到二人。二人相互使个眼色,范武成气沉丹田,运劲于腿,借助风动之势和绳子的力道,摆向苗仅仅的后背。两人后背相接,苗仅仅用捆在后背的手迅速的解开范武成的绳子。

范武成双手松动,悄无声息的溜下地来,然后解开苗仅仅的绳索。苗仅仅见叶小华与云景尘一动不动的跌坐地上,正全神贯注的注视场中打斗的二人,心想:“这小子欺人太甚,不如今番就此把他解决!”

范武成见苗仅仅眼珠转动,也知其意,二人对望一眼,均同时点点头,悄无声息的向叶、云二人移近。

而此时香凌云与南郭皓然斗得甚急,掌影如山,精妙招数层出不穷;掌力带动周围树叶满庭飘飞,众人都屏息凝神的观斗,竟把范武成等暂时忘却。

苗仅仅二人一边移动,一边提起双掌,暗运功力,显是要一举取叶小华与云景尘的性命。移到叶、云二人身后,见众人没注意到自己,于是迅速提起双掌,猛向叶小华与云景尘的后背击去。

眼看叶、云二人就要命丧掌底,范武成与苗仅仅正暗自得意的同时,只听一声低吼:“卑鄙!”

范武成与苗仅仅突觉手腕剧痛,低头一看,不禁大骇,只见二人手腕上骇然插着两片树叶,深入寸许。看树叶的色泽应该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小小一片树叶能够悄无声息的重伤二人,这份功力当真可观。是以,苗仅仅二人心头大震,对望一眼,狠狠的看了叶小华与云景尘二人一眼,顾不得手上伤势纷纷起身急掠而去。

也就在“卑鄙”之声响起的同时,东方秀树遥遥发出一掌,击向孙不言隐身的那株古树,沉声道:“朋友既然来了,何不下来!”

孙不言见东方秀树离自己三四丈开外,而掌力还是汹涌,有排山倒海之势,也不禁佩服此人劈空掌已达炉火纯青之境。是以,一声长笑,身形腾空而下,落在叶小华与云景尘身旁,屈指连弹,解开二人被封穴道。

摘叶救人的正是隐身树上许久的孙不言,他本想旁观到底,但见范武成与苗仅仅忽起歹心,虽不知他们之间到底有甚恩仇,但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顺手摘了两片树叶,运用打穴功夫弹出,救了叶云二人的性命。

香凌云与南郭皓然此时斗得甚急,对孙不言救人,东方秀树发招二人全无所觉,全部精神集中在对手的招数上。

东方秀树见是孙不言,不禁嘻嘻一笑道:“妙极,妙极,我还倒是何人,原来是南宫兄!”

孙不言听他语气,似乎与自己相识,不禁大奇,于是折扇一挥,微微笑道:“好说,好说!阁下似乎认识在下?”

东方秀树笑而不答,孙不言一直在想:“他怎么会认识我?”苦苦思索最近所遇之人,突然脑际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你是哪个野店卖酒的老头!”

东方秀树也不隐瞒,嘻嘻笑道:“南宫兄好眼力。”岔开话题道:“南宫兄飞叶伤人,这份武功世所罕见,不禁令兄弟我技痒,还望南宫兄不吝赐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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