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就是荣哥儿、长安和宋玉安回去蕲州的日子,当天瑾娘早早起身收拾妥当,带着长乐和小鱼儿亲自去给三个小子送行。惍
已经接近小年,闵州的年味越来越重。按照瑾娘的意思,其实并不想长安和荣哥儿这时候再奔波去蕲州。毕竟稍后他们还要来闵州与他们一道过年,中间也间隔不了多长时间,这么奔波劳累,瑾娘心疼自家孩子。
但还是荣哥儿说的那句话,求学哪有容易的?既然入了书院,成了学子,那就该做好为人学生的本分。
之前他们来闵州,那是因为忧心父母安危。夫子体谅他们为人子的心情,也欣慰与他们的孝顺,便特地准许他们跑这一趟。但归根究底,他们是学生,要以学习为主,夫子关照他们在前,他们也不能让夫子难做。不考期末考固然没什么大影响,但少了这一程序,总觉得有愧于夫子。
再来,还有长洲和长晖在蕲州呢。他们为人兄长的,如何放心两个弟弟届时自己回来闵州?所以还是回去一趟,把该做的都做了,才好安心。
荣哥儿一句句劝慰瑾娘,长安也插科打诨说,“再有几日我们就要回来了,婶婶多给我们做些吃的。蕲州的美食不少,可我们还是想念家里的饭菜,届时婶婶多给我们准备一些,特别是各色肉食,我们来者不拒。”说着还似模似样的叹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书院的油水没家里的大,一到夜里总感觉肚里空荡荡的。”
旁边玉安闻言嘴角轻抽了下,他不知道长安怎么说出这些话的。他不会脸红么?要知道,青阳书院晚上是有一顿宵夜的。青阳书院非常人性化,因为考虑到在书院求学的学子,大多都在长身体的年纪,因而食堂里晚上也是有吃食的。不论是云吞、鸡汤面、糕点,还是各类小菜,不敢说应有尽有,但种类也是非常丰富。不过是考虑到学子们用过这一顿后,就要去休息了,所以饭食总体以清澹易克化为主,少有一些油腻的。结果,这到了长安嘴里,就成了没有油水……那白天他们吃的大鱼大肉不是油水,又是什么?
虽然知道长安的话有夸大的成分,但宋玉安还是有些一言难尽。惍
不过也因为长安的插科打诨,宋玉安郁闷的心情,总算略有些好转。
他不动声色看着和兄长说笑的小鱼儿,面上缓缓勾勒出一模温润的笑意。
虽然此次一别,再见还要等许久。但总归是有机会的。
徐家叔父稍后还要在整个江南视察,蕲州作为整个大齐文风最为浓厚的州府,必定早在他的行程预定中。
依照父亲和叔父的交情,届时请叔父去家中落脚未尝不可……一切都有机会,慢慢来,事缓则圆。
长安几人乘坐的行船缓缓驶离了闵州,直到那客船再不见了,瑾娘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侧转身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角。
小鱼儿和长乐羊做没看见这画面,实则两人也都吸了吸鼻子,将眼眶的泪水咽回去。惍
之后两人如何撒娇痴缠,让瑾娘大出血给她们买首饰、买字画、买药材不提,只说远去的长安几人,此时看到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却是有些无语。
宋琛依旧站在那艘凋梁画栋的商船上,身旁跟着的亦是熟悉的管家。他看到长安几人,明显兴奋过度,大老远便冲着几人挥手,这让想视而不见的长安几人都有些无奈。
两艘商船很快靠拢在一起,宋琛带着乐呵呵的管家一到过来这边的行船。
双方互相见过礼,这才说起这次的行程。
原来上次宋琛临时打道回府,在家呆了几天就蠢蠢欲动想要再次从军。
换他的话说,现在的天子开明,允许商户人家子弟通过科举改换门庭。但遗憾的是,他没读书那天分啊。不仅是他,包括他其余几个兄弟,甚至是堂兄弟,都没长那根筋。
这就让宋琛很纠结,他很想上进,很想把家里门庭改变了。他也有那个路子,就是决定从军博个前程。惍
可惜,家里人不愿意。他老祖母更是以死相逼,说是如果他弃笔从戎,她老人家就要往闽江里跳一跳。
听听这话说的,可不把宋琛吓住了。
他就是有再大的抱负,那也不敢拿来和老祖母的性命相比。
于是就这么蔫吧了几天。
可他到底不死心,就让小厮出门打听如今闵州水师的情况。
闵州水师现在在大量招兵,兵员们待遇好不说,听说因为在磨拳霍霍攻打倭寇,如今建功立业的机会多的是。也多的是刚投身行伍的士兵,一朝之内成为百夫长、千夫长的。
宋琛想的是,让这些流言刺激刺激宋家人的神经,好让他们同意他从军。没想到,刺激过头了。家里老祖母一打听死了多少人,吓得天没亮就让人给他收拾行礼,还让人务必押送他去蕲州姑母家住个一年半载。惍
宋琛醒来船都驶离码头了,自然好一番闹腾。奈何这次管家在老祖宗面前立下军令状,不把他带去蕲州,他老人家会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宋琛想回转闵州,自然无异于痴人说梦。
宋琛正郁闷,可巧看见了站在船头闲谈的长安和宋玉安。他立时就想到了早先让他魂牵梦萦的那道声音,于是,郁闷之情顿消,却是兴高采烈的招手和长安打起招呼来。
当得知长安几人如今也正准备回蕲州,宋琛更是双眼铮亮,恨不能摩拳擦掌欢呼叫好几声。好歹忍住了,可他旁敲侧击之下,却发现船舱里根本没有异性,对,那道女声的主人不在船上。
宋琛失落的心情,根本掩饰不住。也好在长安几人的心思也不全在他身上,是以才没察觉。不然要得知妹妹又被人惦记上了,长安的心情怕是要郁闷到家。
时间匆匆,转眼京城的暗卫来了,钦差也来了。赵勐已死,无法移交,丁邱逢却是被徐二郎直接移交给前来押解罪犯的钦差。直接和丁邱逢有关的诸多罪证和涉桉机密,徐二郎也全数交给允文帝派遣的暗卫。
至此,丁邱逢一桉暂时告一段落。惍
徐二郎也将此事摁下,只关注后续即可,却不需要再为如何处理人质费心。
他这一日归去驿站,却见驿站内外都被仔细清扫,大红灯笼高高挂上,就连路边的树木上,也被装饰一新。仔细询问过,才发现已经腊月二十六,距离过年也不过三、四天了。
徐二郎不由叹一声日子过的快,身后做小子装扮的长绮闻言却念了一句,“时间过的才不快,太慢了,我都等不及长大。”
徐二郎闻言轻笑一声,揉了一把小姑娘的脑袋,“果真是一团孩子气。”
长绮不乐意,“过年我就八岁了,是大孩子了。爹爹,我又长大一岁,你能不能和娘说说,让她少管教我一点,不然我多没面子啊。”
“不能。”徐二郎说话不紧不慢,语气却斩钉截铁,“你娘那里,我是不敢开这个口,不然恐怕我也要被你牵连,你娘指定会恼上我。”本来就够腹诽他了,觉得他纵的长绮无法无天,如果他再开口让瑾娘放宽对长绮的教养,瑾娘指定得炸毛。
再来,“你刚犯错,距今不过几日时间。不思悔改还想和你娘讨价还价,长绮啊,你那晚瞒着你娘偷跑出去刺杀赵勐,这件事情,爹可还没告诉你娘呢。”惍
长绮扁扁嘴巴,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爹爹,你那晚冒险去刺杀赵勐,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告诉娘呀。”
徐二郎一梗,不知道长绮是在和他讨价还价,还是单纯的就那么一滴咕,不过,不管如何,只做没听见就是了。
身后的墨河听着前边父女俩的斗嘴,不由咧嘴笑开了。时至今日,很难再有让主子一言难尽的时候,现在主子脸上的表情就挺生动的。这让墨河不由也看向长绮,姑娘小小的个儿,瘦津津的,看起来也呆呆傻傻,不怎么聪明的模样,但就是这个小姑娘,武力值爆棚,嘴里也时常冒出惊人之语,足以刷新所有人对她的认知。
再一想到长绮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墨河更乐呵了。
别看长绮呆呆傻傻,可她才是真的真人不露相,才是真的眼明心利。
这几天水师大营被揪出来好几个内鬼,这些内鬼在丁邱逢倒台后,已经没什么大用,但藏在水师大营里,到底是个隐患。可这些隐患,却都逃不过长绮的一双鹰眼。
说这小姑娘长了一双鹰眼绝不为过,因为她心智纯稚,身手出神入化道神出鬼没的地步,看问题也自有一番不同常人的角度,因而,短短几个时日,连带水师大营和闵州的府衙,被揪出来的内鬼足有百余人。惍
而这些人,怕是直到死,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暴露的。
墨河想着这些,再看看长绮,突然心热的厉害。若是他早些年让夫人操持着给他娶个媳妇,说不定现在儿女也有长绮这个年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