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嬴政那里用过午膳,郑芙找了个练剑的借口匆匆回了长安宫。要想攻破嬴政的防线,她还要再好好想想才是。
眼下的第一要事,是尽快完成对芈司的承诺,将芈祺送出宫去。想来嬴政不准她出宫,那她放一个人出宫总没什么问题了吧?
郑芙问身边的曲蛾,说道:“你可知芈祺和李宓被分到何处住所去了?”
曲蛾转着眼珠想了想,而后答道:“她们二人都是夫人你的媵妾,所以应与你一同住在长安宫内。不过大王说不能让人打扰到你,故而她们二人都被宛姑姑安排到较为偏远的两处宫殿去了。祺媵女在五乐殿,宓媵女则在她旁边的阳云殿。”
这样一来,事情倒有些难办了。如果不想让李宓知晓她的谋划,还要再费一番心思才是。
如何名正言顺地将芈祺送出宫又不让李宓产生怀疑,这是一个难题。
郑芙坐在大郑殿内思量许久,宛昭进来通传:“郑夫人,李钰总管来了。”
“快将他请进来。”
李钰带着两个宦官走入大郑殿,朝郑芙行了一礼:“见过郑夫人。”
“李总管不必多礼。”郑芙道,“是大王有什么吩咐吗?”
李钰眯着眉眼,淡笑轻轻摇头,“大王说方才夫人怒火攻心负气而走,故而特地叫老奴送一些打发时间的书简过来。”
还以为嬴政改变了主意,空欢喜一场。
李钰先是让人把一摞书简放到郑芙桌上,而后又从另一个宦官那边拿过一个锦盒,双手呈到郑芙面前,“这个物件,请郑夫人代为管理。大王说,以后后宫的事宜,还要夫人多加操劳了。”
郑芙抬手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正是秦国相传数代的王后玉玺。
这又是送书简又是送玉玺的,算是变相地安慰她么?方才他偏偏不说,非要等到她回了长安宫才派李钰过来安抚她。
“多谢李总管了。”
“无妨,老奴这便告辞了。”
“李总管慢走。”
郑芙盯着锦盒里的玉玺出神。
王后玉玺……王后玉玺?
“宛姑姑!”
“夫人这是怎么了?”听到郑芙叫她,宛昭匆匆从殿外走了进来。
郑芙思索一阵,开口问道:“大王方才让我代掌王后玉玺,那我是否要召集后宫妃嫔前来长安宫定个规矩?”
宛昭道:“按惯例来说的确如此。”
郑芙面露疑惑。
“不过如今我们的大王,属实有些特别。位分较高的后妃仅你一人,而其他后宫女子大多没有位分,即便有,也只是少使、长使之位。若说管束,倒也十分简单,即便夫人不召见她们也无妨。”宛昭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那我召集这些有位分的人前来,加上我的两个媵女,如此可算妥当?”郑芙从来没管理过后宫,自然要询问宛昭的意见。
说到此处,宛昭停顿了下来:“如此的确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宛昭看了看殿外,而后小声直言道:“日后夫人若有身子不适无法服侍大王的时候,切莫安排那些个有位分后妃去侍寝,只能安排从未见过大王的女子前去。”
“为何?”
“她们都是见过大王一面的女子,夫人召她们前来,多少会让她们多些盼头。可夫人若让她们再次侍寝,则有可能叫她们丢了性命。”
说到此处,宛昭及时闭嘴,转而说道:“奴婢跟着夫人来到咸阳宫,已经十余年了,这些年奴婢看着你与大王长大,算是这后宫中的老奴婢了,多少了解些宫里头的事。有些东西,夫人不知道,不代表没有发生。”
宛昭话中所指叫郑芙听得有些迷茫。
“自夫人及笄以来便一直多灾多难,奴婢想着若夫人能多行善事,应当能改些命数。”宛昭看到郑芙脖颈上的疤痕,终究是心疼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否有用,试一试总是好的。”
宛昭的关心,她自然知晓,可眼下她更关心的是那些女子的命运,于是追问道:“我听得不太懂,姑姑可否告知我详情?”
宛昭面有难色,思量一番,终是说道:“你可有想过,大王一直以来为何没有子嗣?”
没有子嗣……
嬴政继位两年的时候,赵太后就已经送了大量女子充盈其后宫,后来每年年宴六国也会送来不少美人,加上吕不韦暗地里安排和以各种名目入宫的,已然是一个庞大的数目。
这么多年过去了,按理来说,至少也会有那么一两个孩子。
可事实却是,咸阳的后宫里,没有公子公主,更没有掌权的大妃。
嬴政从未同她说过这些事,她便没有仔细想过,如今看来,属实有些奇怪。
假如他有了长子,局面会变成什么样?
郑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吕不韦。
几年前嬴政羽翼渐丰,吕不韦颇有忌惮,这才将嫪毐送入太后宫中脱身。那个时候,嬴政尚没有能力与吕不韦抗衡,但吕不韦却能看出他的野心。
若嬴政有了儿子,那吕不韦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是不是会再做一次暗地里弑君的大逆之事?比起嬴政这头成长迅速的野兽,控制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岂不是更加容易?
“姑姑的意思是,大王在提防相国?”郑芙问道。
宛昭警惕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他不是没有过孩子,是因为……”郑芙难以置信地捂住嘴。
“夫人,请谨言慎行!”宛昭急忙打断她。长安宫里的宫仆都是嬴政仔细为她挑选的,如果被听去了风声告诉嬴政,郑芙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怕两人会产生隔阂。
郑芙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原来那些后宫里莫名其妙消失的女子,多半是因为有了身孕……
她知道嬴政一向冷酷无情,可她没想到他会狠到这样的程度。
“可是她们肚子里的是……”是他的骨肉啊!
宛昭急得捂住郑芙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宛昭突然有些后悔将这件事告诉她,可若不让她知道,日后郑芙自己发现了,会让她陷于更加为难的境地。
“自古君王最是无情,夫人应当珍惜大王与你的情分,莫要多思多虑。”宛昭压低声音,只敢在郑芙耳边低语,“那些女子,并不都是因这个原因而丧命的。许多人服侍过大王一次,却存有多余的痴心妄想,意图得到本不属于她们的东西,自寻死路罢了。”
郑芙的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