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新月心中不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回去吧。快回去。”
她踏着石阶飞快地向山顶奔跑着,越接近山顶,那个叫她回去的声音就越强烈。
洛新月咬着牙,只管向前跑去。
距离山顶只剩下百余台阶,洛新月身形却突然一顿,竟不能再向前挪动半分。
洛新月的身体此时不受控制地转身,就要向下走去。她挣了几下,却无计可施。
这种情况,她从前也是见识过的,只是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一招会落到自己身上。
“王八蛋!我知道是你!你出来,别躲在角落里使这些阴招,你算什么男人!”洛新月此时只能背对着山顶的方向,大声喊着。
可她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脚步依然不受控制地向下走去。
洛新月咬了咬嘴唇,大喊道:“臭小偷!我知道是你!”
喊出这句话时,洛新月心中有些难过,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虽然她曾在雪地中亲眼看着陆南屏离去,可这一刻,她却莫名地笃定,那人就是陆南屏。
在这丧尸横行的末世,还有什么逻辑可言。死去的人,或许就是会在某一天归来。
喊出那句臭小偷时,洛新月的心里也并非没有惴惴。她深怕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痴心妄想。
可她依然希望,这一切都能成真,她的陆南屏真的回来了。
“我好想你……”洛新月低低地呜咽着。
“闭上眼睛。”背后传来一个稍显嘶哑的声音。但那说话的语气,洛新月却再熟悉不过。
洛新月咬紧下唇,闭上了双眼。她感觉到有一双手微微颤抖着,抚上她的脸颊,为她擦拭泪水。
那双手有些粗糙,可动作却极尽轻柔,似乎生怕自己的手指会弄痛洛新月的皮肤。
“听话,回去吧,别再来这里。”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
“你说过,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洛新月声音颤抖:“你答应过我的。”
“对不起。”
洛新月听到脚步声从她身边走过,身体却依然不能动。
洛新月拼劲全力挣扎着,脚步声渐远,洛新月的心里越发地焦急起来。
“呼”地一声,洛新月周身忽然腾起了绿色的火焰,那火焰仿佛是冲出牢笼一般,炙烈地升腾着。
洛新月发现自己此刻竟然又掌握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转身,她只看见一个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背影。
那背影顿了顿,却没有转身,依然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洛新月用袖子蹭了蹭脸上的泪水,冲上去拦在了那人的身前。
黑袍的帽子压的很低,那人又低着头,洛新月看不到他的脸,可洛新月确认,自己绝对不会认错他。
她怎会认错他。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僵持着,微风吹过的簌簌声清晰可闻。
洛新月终于还是先忍不住,打破了僵局,一把扯住那人的衣襟,就像她与陆南屏初次相见时那般。
“为什么不见我。”洛新月问。
那人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到:“这世间的一切,都再与我无关了。包括你。”
他这一句话,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就是陆南屏。
洛新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强忍住又要夺眶的眼泪,向前走了半步,靠近陆南屏。
她伸出双臂,抱住了对面的人,把头靠在他的胸口。
而陆南屏,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他的身体已经不似从前那么温暖,洛新月也听不到从前让她安心的沉稳心跳声。可那又能怎样呢。
只要能再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上,洛新月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些乌鸦是你弄来的?”洛新月问。
在抱住他的一刻,过往日子里的思念,她反倒一个字都不想提,这段时间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也一个字都不想问。
她只想和他说这些没有用的闲话。
“是我。”陆南屏回答。
“是不是跟我在一起太久,学坏了,想出这么讨厌的办法。你看我的衣服,脏死了。”洛新月说,“说吧,怎么赔我。”
陆南屏沉默着,没有说话。
“还有那些猴子。真不知道你都是从哪找到这些动物的。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洛新月故意逗着陆南屏。
陆南屏依然没有作声,但洛新月知道,他笑了一下。
洛新月继续说着:“那些大松鼠倒是挺可爱,毛绒绒的,你能不能弄两只来给我玩。”
“好。”
一阵风吹过,夹着些许凉意,洛新月打了个哆嗦,往陆南屏怀里钻了钻。
陆南屏下意识地抬手揽住了洛新月,却又马上放下手来。
“我冷。”洛新月在陆南屏怀中轻声说。
“带我回家吧。”
容和与秦时等人还停留在原地,虽然眼看着太阳西下,但他们不能留下洛新月一个人在这里。
这时,旁边的枯草中突然跳出一只大松鼠来,吱吱地叫着,把一个纸团扔到了容和的腿上。
容和奇怪地蹲下身,捡起纸团展开来看:
“安好,请速带队返回。”
“请转告我母亲,女儿不孝。”
容和看着山顶的方向,心中几次想要冲上去寻找洛新月,可犹豫了几次,还是转身,对着众人说:“回基地。”
白影却不愿就这么离开:“那洛洛呢?把她一个人留在这?”
容和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是把那张纸递给了白影。
“这算什么?”白影看着纸上简短的两行字。
“或许,这里有什么值得她留下来。”容和回头望了一眼山顶,便向山下走去。
秦时拍了拍白影的背,牵起她的手,跟上了容和。
一路上,容和的样子都有些落寞。
回到基地,容和把那张纸交到了叶三姑娘的手上。
叶三姑娘看着纸上的字,脸色一变,站起了身:“召集所有能动用的人,明日天亮,立刻进山。”
见容和垂首站在那里没有动,叶三姑娘也有些急了:“还不快去。”
“洛小姐的性格,很像您。”容和开口道。
叶三姑娘一时间没有明白,容和为什么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如您当年不愿离开s市,现在,也请您不要强行带她回来。”容和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三姑娘问。
容和躬身道:“是我多言了。但带回洛小姐的事,还请您重新考虑。”
说完,容和就退了出去。
站在街道上,容和仰头望着东北方向的繁星,攥紧了口袋里的字条。
字条是夹在纸团里的,上面只有一个字:“陆”。
与洛新月相处下来,容和多少也知道她此举的用意,就是不想让除容和以外的其他人知道,她不愿返回基地的原因。
是以容和在看到那张纸条后,就把它藏在了手心里,一直没有对人提起。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洛新月唯独给了他一份交代。或许是因为洛新月信任他不会强行要她离开那个人,又或许是因为。
洛新月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心意。
那张小小的纸条,硌得容和掌心有些痛。他身边留下的,唯一一件洛新月的东西,却是她亲笔写下别人的姓氏。
容和环顾四周,觉得今天的一等区似乎寂静了许多。
平时这个时候,洛新月多半都是在叶三姑娘这里叽叽喳喳地撒娇耍赖,偶尔也会和容和斗几句嘴。
容和紧了紧外衣,不由自主地向二等区走去。
他想多看看,洛新月曾停留过的地方。
叶三姑娘坐在沙发上,思忖着容和刚刚说的话,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那时自己被叶风从s市强行带回了都城,自此之后,她便再没有叫过叶风一声大哥。
虽然这一次,她不知道洛新月是为什么不愿回来。不过听容和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倒是好想知道些什么。
容和没有说,叶三姑娘也就没有问。只是她的心里不免猜测。
具叶三姑娘所知,洛新月之前的确是和一个小伙子在一起,可那个人不是早就死了吗?
那这一次,女儿就是为了什么,才执意要留在那里。
叶三姑娘思来想去,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一旁的徐姨见叶三姑娘秀眉微蹙,便端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叹了口气。
“三姑娘,老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的事,你还是放开手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吧。”
说道这里,徐姨也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三年前儿子独自去了南方的江市打拼,自从丧尸出现后,徐姨就再没收到儿子的讯息。
起初徐姨是后悔的,后悔三年前没有留住儿子在自己身边,可后来,也就渐渐的想明白了。
徐姨叹了口气说:“孩子有孩子的命运,我们做母亲的,能做的也不过是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罢了。”
这些,叶三姑娘自然明白。只是她才找回了久别重逢的女儿,捧在手心里还没来得及捂热,女儿却又像小鸟一般倏尔飞走了。
“至少你还知道女儿去了哪里,知道她还活着。在这个世道里,知道孩子好好的活着,就足够了。”徐姨宽慰着叶三姑娘。
叶三姑娘心知,徐姨是想起了自己生死未卜的儿子,便拉起她的手对她说:
“虽然现在通讯几乎中断,但卫星通讯受到的影响不大,我想江市那边也正在极力抢修设备,过不了多久,通讯就能恢复。”
“到时,我会联络江市,让他们打听你儿子的下落。”
徐姨的脸上尽是感激,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叶三姑娘拉着徐姨坐在自己身边。此时,这间房里没有主仆,有的只是两个为儿女担忧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