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神君是个喜欢遛弯儿的神仙,还喜欢在遛弯儿的时候顺手牵羊摘点儿花花草草什么的,尤其是去上清宝殿的时候,因为上清神君喜欢侍弄花草,可每次有什么好品种开了花,含元神君就像二郎神的哮天犬似的,顺着花香味儿就寻来了。
上清神君不是个小气的神仙,若是他含元喜欢,拿走也就拿走了,花草嘛,谁养都是一样。直到百花仙子来送昙花种子时说漏了嘴,上清神君才知道,他被含元神君抢走的那些花草全都被养死了,连块儿渣都没剩下。
于是,上清神君便不养那些美艳娇嫩的花了,他让小童子去凡间弄了包红豆种子,以为不够名贵没有香气儿就不会被抢,哪能想到这含元神君在意的根本不是什么贵不贵、香不香,而是抢夺别人劳动成果时的感觉,一个字,太舒服了。
泡壶茶的功夫,费心思养的红豆苗就不见了,同样消失在屋中的还有那个嬉皮笑脸等着下棋的含元,上清神君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茶壶一扔二话不说追了上去。俩人挥着袖子打了好几天也没分出个胜负,含元神君直骂上清老鬼抠得很,连棵丑了吧唧的破草都舍不得给他,于是一生气一跺脚一松手,那株细嫩的红豆苗便从三重天跌落凡尘,在青芒山深处落地生根。
凡间常说,投胎是个技术活儿,这天上的东西掉下来的时候也是个技术活。比如凡间话本子里写的那位西天的净坛使者吧,他就是一个不慎掉进了猪圈,好好的美男子变成了猪头,耳朵都快被齐天大圣拧掉了。
而这红豆苗掉下来的地方也不大对,可却比这净坛使者好了不少。它掉的这个地方,是青芒山八段山体环绕正中间那一小块儿沼泽地里,参天古树遮云蔽日,是这青芒山至阴所在。
可这里倒有一个旁的地方没有的好处,那就是除了白日,无论什么时候天上的月亮都会照在此处,让这沼泽地里唯一一株生命沐浴其光辉灵气。本就染了神恩仙露的红豆渐渐生出灵识灵体,经过三百多年的修炼,得以幻化人形。
小红豆坐在树枝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她不知道也没见过人间灯火,只知道这雾气迷障笼罩之处是她的家,整日光着脚在树上跳来跳去,从未想过出去看看。
老槐树是这森林里唯一会跟她说话的妖,可老槐树不能幻化人形,就连他的眼睛和嘴都是鸟儿们啄出来的洞,但是能有这么一个好朋友陪着,小红豆已经很高兴了。
他们两个经常望着天空,猜方才飘过的那朵云是从而何来,或是看着飞累了下来歇息的鸟儿,生怕它落在食人花的头顶,有时候他们还会借助鸟儿与远方的妖怪传信。
他们俩都没见过那妖怪,只听对方说外头的人间还不错,想约他们一道去看看。老槐树也劝小红豆出去转转长长见识,别像他似的一把年纪了连凡人长什么模样儿都没看到过,可小红豆却拒绝了,说什么都不肯去。
其实小红豆不是不想去,她是不想丢下老槐树一个人。他们是好朋友,怎么能扔下对方一个人出去玩儿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又是十几年,青芒山不远处的泷州城早已从燕国都城变成了大德王朝的城池,而小红豆和老槐树却一成不变,仍旧过着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地日子,可是远处的妖怪却许久没有托鸟儿给他们传过信了。
今天,青芒山下了一场大雨,雷电交加很是吓人,小红豆害怕雷公电母会不小心劈到她,只好躲在老槐树的怀里直到雨停,才跳上树枝跟他道别。
她现在可以一下子飞过三十棵老树了,下一次她想飞过五十棵,可老槐树说修炼不能操之过急,不然是会受伤的。
想到这里,小红豆打消了试一试的念头,决定跳到地面去走一走,她好久没有踩着雨后混着青草和落叶香气的土地走路了。
绵绵软软,清清凉凉,小红豆高兴地跳了几下,忍不住趴在地上使劲儿嗅了几口泥土的芳香。
“姑娘!”
小红豆吓了一大跳,这可不是老槐树的声音。
“姑娘你怎么了?”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就像老槐树在她飞得特别快时喊她的声音一样,小红豆坐了起来,一脸迷茫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姑娘可是迷路了?还是受伤了吗?”
带刺的荆棘丛后露出一张白皙俊俏的脸,小红豆歪着头看着他,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妖怪。
那人用手里的枯树枝极为艰难的拨开荆棘丛,衣裳被那些锋利的刺划破,他的胸前、手臂和腿上全都被划出了一道道血痕。小红豆闭上眼睛用力嗅了嗅,嗯,甜甜的,是红莓果的味道,她最喜欢这个味道了。
“姑娘,你还好吗?是不是受伤了?”
那声音近在咫尺,小红豆猛地睁开了眼睛,只见他笑眼弯弯,好似夜里的月牙一般,温暖柔软的手正覆在她的额头上,小红豆下意识地蹭了蹭,惹得他笑出了声。
“还好,没有发烧,姑娘,你是不是崴了脚?可以站起来吗?”
小红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嘴巴,小心翼翼伸出手指,飞快地在他的唇上点了一下。
小红豆见他忽然变得愣愣地没有反应,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是什么?”
那人闻言醒过了神,如释重负道:“原来你会说话。”
“我会呀,我会说的可多了呢!”小红豆笑了起来,然后指着他的嘴唇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呀?”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不解道:“你说这个?”
小红豆摇了摇头,忽然扑上去扒开他的嘴,在他的牙齿上敲了两下,
“这是什么?尖尖的?”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拉开小红豆,道:“这是虎牙,也叫犬齿,不是人人都有的,整座泷州城也没几个人有。”
“那你为什么有?我为什么没有?”
他看着一脸羡慕的小红豆有些无奈,摸了摸她的头道:“小傻瓜,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
“为什么?我觉得它好好看呀,我也想要!”
“人们都说虎牙会带来霉运和不幸,会发生很多不好的事,你没有才是运气好,是我该羡慕你才对。”
“那......那我们可以交换呀!我愿意跟你换,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