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凝视了这个小孩一会儿,心中暗叹,这是经历了多么恐怖的事情,竟然吓成这样,她柔声说道,“那些人已经离开了,应该暂时不会回来,你,可以出来了。”
那孩子仍然不肯从衣柜出来,张想着这应该是被吓怕了,算了,今晚就让他在衣柜呆一晚吧,待明日再做打算。
张看那孩子满脸泥血,也不知道是溅到别人的血,还是自己身上哪里受了伤,便找来一块干净的手绢,给他擦脸上的泥土和血污,那孩子并没有反抗。
之前张甚至没看清这个孩子是男是女,这会脸上的泥血擦干净后,一张颇为俊朗的脸孔显现出来,张觉得很面熟,突然想到,这个孩子竟然是白天在官道上遇到那个骑马的富贵人家少爷。张不仅大为惊奇,“我们见过,白日在官道上,你记得吗?你的同伴向我舅舅问路。你怎么落到这副田地,你的那些同伴呢?”
男孩微微抬起眼眸,定定地看了张一会儿,似乎也认出了张是白天马车里那个女童,却什么也没说,又低下了头。张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再问,继续给他擦拭身上的泥血,擦到左腿时,男孩突然猛烈挣扎一下,张仔细一看,左小腿处有一个简单包扎后的伤口,张之前没有注意到,是因为包扎的布条已经被血水打湿,混着污泥发出骇人的紫黑色。张一层层地解开包扎的布条,左小腿外侧竟有一条半尺多长的伤口,伤口红肿,肉泛着白向外翻着,还在渗着血。
张第一次见到这么吓人的伤口,她骇的半晌说不出话,沉默了一会儿,颤声说道,“你...你这伤口还在流血,我帮你重新包...包一下吧?”
男孩还是没有说话。张暗叹一声,用手绢沾着温水把伤口处清理干净后,想到自己的行李里有鹿草粉,这鹿草是家乡的一种草药,对伤口有消炎镇痛的作用,张自小容易口腔溃疡,这鹿草粉便一直随身携带。她把鹿草粉均匀的撒在伤口上,最后用干净的手绢把伤口包好。至始至终男孩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是额头上却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张帮助男孩简单清理过身上的血污后,见那男孩没有离开衣柜的意思,折腾半天,她也困乏了,便打算回到床上休息了。
“他们都死了”男孩突然开口了,声音嘶哑的厉害。
“什么?!”张愣住了。
“我的随从。”
“哦...”张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天一亮,我就离开!”
“...哦,...好...,”张突然有些悲哀,这个男孩能去哪里呢,这么重的伤,会不会死在路上?
片刻之后,她轻声说道,“...我叫张,你叫什么名字?...当然了如果你不想说,也可以不用告诉我...”
“蒙克。”男孩突然打断了张的话。
“哦,蒙克,那你今晚打算睡在衣柜里吗?”
蒙克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张见此也转身回到了床上躺着,脑子里闪过许多猜想,猜想这个男孩的来历和故事,想了一会没有头绪,困意却越来越深,便昏昏睡去了。
“不要杀我...啊...”一声喊叫声把张从梦中惊醒。张起身来到衣柜前,发现那个男孩眼睛并没有睁开,满脸通红,嘴里在喃喃自语着,张连忙推了推男孩,发现男孩身上滚烫。
张想着男孩应该是伤口引起发烧了,赶紧倒了些水,喂到男孩口中,又把被子拿过来给男孩盖上。折腾了好半天,男孩才昏昏沉沉地又睡去。张又累又困,挨着男孩坐在衣柜里也迷糊地睡过去了。
张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她扭头一看,发现蒙克早已经醒了,高烧导致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一双眼似乎恢复些神采,正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张刚想开口,一阵敲门声传来,
“儿,起来了吗?”金诚站在门外。
“哦,舅舅,马上就起了”
“嗯,你收拾好就到客栈前楼用早饭吧,舅舅先过去等你了。”
“好的,舅舅。”张听见金诚离开,转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蒙克说,
“你昨晚发了烧,现在好些了吗?我一会儿要跟舅舅离开客栈继续赶路。你也不要在这里久留了,那些人说不定还会回来找你的,你的腿受了伤,等一会,我求我舅舅用马车载你一段吧?你要去哪里...我跟舅舅往东北方向走...”
蒙克默默的看着张,一言不发。张收拾完行李后。见蒙克仍然没有回应,以为他同意了。对他说道,“我现在去吃早饭,顺便跟我舅舅说一下你的事,一会儿上来接你。”说完拿起行李转身要出去。
“你帮我就不怕我连累你吗?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蒙克突然开口了。
“我知道你是谁啊?”张转头愣了一下,随即轻笑道。“你是蒙克啊...”
蒙克的肩膀微微地抖动了一下,眼眸猛烈地收缩着。张见他不再说话,转身刚要打开房门。
“等一下!”张转身看向蒙克,蒙克像是做了个重大决定,长长吐了一口气,随即缓缓地说道,“帮我一个忙吧。”
蒙克从怀里掏出一个棍状的物件,“你把这个烟信弹拿到院子里发射出去,朝天空东南方向,使劲拽掉下面的黑绳就可以了,然后你就跟你舅舅离开这里吧,自然会有人来救我。”
“好,我这就去。”想到能救蒙克,张赶紧接过烟信弹,急匆匆地来到院子里,按照蒙克告诉的方法使劲拽掉烟信弹下面的黑绳,“嗖”,一股浓浓的红烟像一条张牙舞爪的大红龙一般瞬间窜上天空。
张放完烟雾弹,回到屋子。
“放完了,你的同伴看到了一会就会来接你了吧?”
“嗯。”蒙克抬起头,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的复杂表情,“你走吧,不要再回头找我了。”
张突然觉得蒙克眼神变得有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她突然想起什么,把脖子上戴的鱼型平安玉扣摘了下来,挂到了蒙克的脖子上,蒙克疑惑地看着她,却没有抗拒。
张勉强笑了笑说,“蒙克,这是我五岁生辰时,大伯父送给我的平安扣,能保平安的,我之前从十米高的大槐树上掉下来都没事,特别灵!它也会保你平安的!我要走了,希望你的朋友快点来救你!再见!”说完,张挥了挥手,见蒙克没有反应,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张离开后,蒙克苦笑了一下,用手抚摸着胸前的鱼型平安玉扣,喃喃的自语着,“再见,如果我们还能再见...”
他的身体此时反而放松下来,斜靠在柜壁上,目光锁定在房门方向,失血过多,加上身体还在发烧,已经让他几乎支撑不足,眼睛视物也渐渐模糊起来,就在他感觉要昏过去的时候,房门被人踹开,几个黑影冲了进来。
“小子,你在这里躲着呢?乖乖地让我把你的头割下来回去领头功!哈哈哈...”是昨晚那个说生硬汉语的汉子声音。
蒙克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此时,他突然想再见一见那个叫张的那个汉人女孩,他好像还没有说谢谢她......
“啊”惨叫声从房屋中传出....
张来到前楼与舅舅会合后,舅舅已经吃过早饭,张匆忙的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跟舅舅把行李搬上马车,离开了客栈。
马车徐徐前行,张想着,蒙克应该已经被他的同伴找到得救了吧。想不到一路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插曲。一时激动的把持不住,就把蒙克的事跟舅舅说了,舅舅赶着车,听到蒙克让张发烟信弹。突然勒住马僵,“唉!儿,这个男孩怕是不好了!”
张愣住了,“为什么?他的同伴顺着烟信弹找到他,他不是得救了吗?”
“孩子,烟信弹能引来同伴,也能引来杀他的人。”
“什么!?那他为什么还要拉烟信弹?咱们快去救他吧。”
“孩子,恐怕已经太晚了。”
“舅舅,难怪他不让我回头找他,我放了烟信弹岂不是害了他,舅舅,你武功高强,肯定能救他的!”张惊慌地求着舅舅。
金诚看着急的要哭出来的外甥女,叹了口气,“唉~好吧!”他调转马车,飞驰赶回福来客栈。到了客栈,二人匆匆来到张之前的房间。一进屋子,张心凉了半截,房间地上洋洋洒洒的是几处血迹。她跑到衣柜前,衣柜里已是空的,只留下一大摊已经干涸的血迹。
“舅舅,这....他是死了吗?”张的声音颤抖着。”
“看现场情况,这孩子恐怕已遭不测了,”金诚摇了摇头,“这少年小小年纪倒是有几分胆魄,按照你的描述,他现在的伤情凭自己肯定无法离开,他又不想连累你我,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一把,发了烟信弹能叫来就救兵,也能叫来敌人。这孩子兵行险招,可惜...赌输了。”
“舅舅,是我害了他...我...”张哽咽起来,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金诚摸了摸张的头,“儿,你也不要太自责。这个孩子来历绝对不简单,昨天追杀他的都不是中原人,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舅舅碰上也不敢保证能够保护你,保护他。他不想连累我们,所以做了这个选择。再说这些也只是舅舅的猜测,也许这个男孩吉人自有天相,逃出生天也未可知。”
金诚说罢,想到此地不可久留,连忙拉着哭泣的张离开了客栈,继续赶路回遵化。一路上,张为自己没救成那个男孩郁郁不乐。金诚宽慰了张一些话语,让张稍作纾解。
马车又行驶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傍晚时刻,二人终于到了遵化县城金诚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