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你怎么就对我这么狠心呢!我陆桃花哪一点做的不好,要遭受这样的惩罚?
做家务、干农活、读书,我哪一样做的比别人差?为什么我想上学读书就这么难?
我妈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为什么让她得这种病?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外婆也生病了?为什么?为什么?
老天爷,我觉得你就是不公平,你对我陆桃花太不公平了!”
陆安听着桃花说的这些话,心如刀绞。
心中说道:桃花,你不要怪爸狠心。你二哥要去卫校进修一年,这对他来说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改变命运的机会。陆田和菊花都比你年龄小,书也读的很好。
你今年已经十八了,村里很多像你这个年龄的女娃都已经结婚了,所以照顾你妈的事情就只能由你来承担了。
借着月光,菊花看到父亲流泪了,自己也忍不住留下了泪水。
第二天,桃花就去学校退了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个爱说爱笑的桃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闷头干活的桃花。
吃过晚饭,两个歇店的客人圪蹴在堂屋,聊天的过程中提到五岭北边的村子里有一个老中医用草药泡药酒,治好了不少病人,尤其是治疗风湿效果最好。
桃花跟客人详细问起老中医的情况,但是两个客人都表示这些事是自己听别人说起的,并不是很清楚老中医的具体地址。
不过他们也表示,老中医的名气很大,到了五岭北边,只要一提起老中医,大家肯定都知道。
天刚放亮,桃花就起床给母亲喂了药,并用装着麦麸的纱布袋进行了热敷。做完这些,桃花叫上陆田就出发了。
两人一路上边走边打听,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找到了老中医。
老中医详细询问了王小琴的病情和症状后,包了三包药材给桃花,“女子,拿回去用五斤白酒泡半个月以后,一天给你妈喝一两。”
为了能够早点回去泡药酒,姐弟俩一路小跑,饿了就吃随身带的锅盔馍,渴了就喝些山泉水。等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泡好了药酒,桃花把罐子放到了大木柜盖子上靠墙的地方。
姐弟俩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两碗饭,这才觉得脚有点儿疼,脱掉袜子一看,两人的脚底都起了血泡。菊花用针帮着挑破了血泡,把淤血给放了出来。
半个月后,桃花倒了一两药酒让母亲喝下。
就这样,桃花每天给母亲喝一两药酒,用装着麦麸的纱布袋热敷两次,并按时喂药。
五十天后,王小琴可以扶着墙壁慢慢走几步了。
天气好的时候,桃花就扶着母亲去门口晒太阳,空闲的时候就给母亲按摩。
到了过年的时候,王小琴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但是已经能够自己走到厨房给桃花帮忙做饭了。
看到母亲一天天好了起来,桃花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一些。
夜深了。
“能有这么孝顺的一个女子,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我这一辈子知足了,就是把娃耽搁的念不成书。”王小琴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屋子里一片漆黑,看不清陆安的脸色,空气中只剩下抽旱烟时嘴巴发出的声响。
王小琴在桃花的细心照料下,病情日益好转,虽然还不能参加劳动,但是做饭和做日常家务已经没有问题了。
桃花去供销社买肥皂,回家时路过公社,看到大门口的外墙上贴着一张号召中青年参加基建连大会战的宣传单,主要的工作内容包括两个方面:
一是加宽路面,把单车道改成双车道;
二是改变河道,增加耕地面积。
年龄要求:十八至四十岁。
选取范围:百家山公社所有符合条件的中青年。
在传单的最后面写到:表现优秀的积极分子可以入团、入党,工厂招工时,优先推荐。
看到这里,桃花眼前一亮,积在心头多日的阴郁一扫而空。
“在农业社干活就行了。
修路那可是要放炮开山的,加宽路面,抬石头,都是重活,小伙子都不一定能扛得住,太累人了,还是不去的好。”王小琴看着桃花说道。
陆安吸了一口旱烟,“开山操心的很,上河大队就有人被石头砸死了,不准去。”
“表现好的,能入团,还能进工厂呢!”桃花说这句话时,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亮光。
“那好事轮不到咱,不要去。”
桃花见父母都不准自己参加,就没再说话,转身去厨房做午饭。
吃过饭,桃花来到公社详细了解了参加基建连的各种事项,确定自己符合报名条件后,就当场报了名。
“妈,我报名了,后天就去上工,先修咱青石岭这一段路,晚上我还是回家睡。”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大人的话都不听了!”王小琴生气的说道。
“去试试也好。”陆安的声音不大,却毋庸置疑。
第三天一早,挑花穿了件灰白色的上衣,蓝色裤子,虽然都穿了两年,但洗的很干净。
脚上穿了一双黄胶鞋,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围巾,显得格外精神。
出门时,陆安塞给桃花两个鸡蛋,“把鸡蛋吃了,要不然不准去。”
“爸,以后不要给我煮鸡蛋了,留着给我妈补充营养。”
“你每天吃两个,不吃就不准去基建连。”
桃花留着眼泪吃完了鸡蛋。
基建连工地在青石岭村子西边的拐弯处。路的一边是石头山,另一边是屋水河。路面比河水高出两丈多,要加宽路面就只能破山石。
那时候没有工程机械,全靠人力施工,工程难度非常大。
工地上红旗飘飘,横幅上写着“让高山低头,让河水让路。”
公社领导讲完话后,基建连雷连长开始点名,也借机让大家相互认识一下。三十个人中,大多数人桃花都认识。
雷连长让人把工具车推了过来,里边有铁杠子、铁钎,以及四磅锤、六磅锤、八磅锤。
一个小组三个人,其中一个人扶着铁钎,另外两个人用铁锤砸,打炮眼。
雷连长安排有经验的人给大家做了示范,间隔两米打一个炮眼。
桃花这一组,另外的两个人分别是:刘启民,男,四十岁。卫稳,男,二十一岁。
“女子,你来扶铁钎,我俩抡铁锤。”刘启民对桃花说道。
一开始,桃花心里有些还怕,总怕自己的手会被砸到,所以就扶不稳铁钎。
砸了几下,刘启民停下来说道:“你别害怕,我俩都干过这活。你扶稳了,铁锤才不会砸偏。”
听了这话,桃花将信将疑,大起胆子,闭着眼睛,用两只手扶着铁钎。
刘启民和卫稳口里喊着“嗨嗨”的号子,一人一下,抡着铁锤把铁钎一点儿一点儿砸进了岩石里面。
桃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彻底放心了。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停下来休息。看着刘启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桃花说道:“叔,一会儿让我来试着抡铁锤吧?”
“也行,你力气小,去拿个四磅锤。”
刘启民抽完了旱烟,双手扶着铁钎。桃花说道:“卫稳,你先砸,我跟着。”
桃花和刘启民换着扶铁钎,经过一个多小时,终于把炮眼打好了。
所有的炮眼都打好了以后,雷连长安排人员开始装填炸药。
四个警戒员远远的拦住了路上的行人,并用喇叭通知在地里干活的社员尽快躲避。
炮眼沿着山体排成了一线,为了安全起见,两名手脚麻利的年轻小伙子作为放炮员,从居于中间位置的两个炮眼的导火索点起,依次向个相反的方向逐一点燃,点完后就飞快的跑开了。
众人看见放炮员跑过来了,就赶紧捂上耳朵。一连串轰隆隆的巨响之后,就是“哗哗”的山石滚落声。
基建连的人躲在离工地较近人家的房子里,房顶上传来瓦片被飞石击碎的“啪啪”声。
过了十五分钟,连长用喇叭喊道:“放工吃饭!”
下午,大家带上抬石头用的铁丝络子,木头杠子。
搭处(一根和自己肩膀高低差不多的木棍,木棍上方保留着一个截短了的y形树杈,抬石头的中途,累了可以把杠子放在上面,休息一会儿)。
以及架子车、铁锨、头等工具,去搬放炮后滚落的山石。
桃花找了一副铁丝络子,拿了一个杠子,对邻村一个叫贾红的姑娘说道:“咱俩高低差不多,搭伙抬石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