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住得地方虽然一样，只是楼层不一样，但是江诗余从来没有在宿舍遇见过程昱。唯一的一次，还是程昱专程找过来，商量知识问答大赛的事。

更不要说在食堂了，没有，坚决没有。

可就在她的耳边，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一段话。

“你们是不知道，程昱这个人独来独往，高不可攀，可人那是面冷心软。我有一次吃地迟了，就在食堂看见他们两个。”

“那江诗余太不要脸，程昱明明推拒说不吃，偏偏打着知识问答大赛的事，说要请程昱好好吃一顿，那样子，啧啧啧，一脸谄媚相。我们九天学院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以后出去，不还是有点有权有势的，她就得巴结上去。”

“别说了，我还看到她往程昱碗里夹菜呢。啧啧，就算是没吃过的筷子，我都不愿意吃。”

江诗余嚼着口里的饭，突然觉得，以讹传讹信不得啊。

她又没做什么，怎么就做了女主人翁。

不止这一个，还有很多其他版本，反正就是，她江诗余硬要和程昱拉关系。

江诗余其实有点想不明白，程昱到底有个什么，为什么都说她巴结他。

瑶瑶本来还很生气，后来听到大概整个食堂都在说，说地还是瞎编乱造，完全不值得一信的话，要发脾气，就得冲着整个食堂发，瑶瑶还是忍了下来。

就是倒是无所谓，说就说，她还能掉块肉？

听着这些话，江诗余吃地很快，可突然耳边的声音，一下子都没了。

江诗余和瑶瑶一起抬起脸，朝食堂外面看了过去，程昱站在那里。带着面具的脸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就只是淡淡地站在那里，全食堂的声音就一下子都没了。

瑶瑶眼珠一抓，站了起来，脸上扬着笑意，朝程昱挥手，“程昱，这边。”

程昱来是堂应该是吃饭的，被瑶瑶这么一叫，竟然真的走了过来。

瑶瑶大声说着，“我们约好一起吃饭，来来来，坐下啊，你要吃什么？”

江诗余和瑶瑶面对面坐着，华可坐在了瑶瑶的身旁，四人要是越好的，这张小桌子就剩下一个位子，江诗余的旁边。

江诗余还在瞎想，程昱倒是一点都不迟疑地坐在了江诗余的旁边。

瑶瑶问他要吃什么，指使华可去买。

程昱随口说了一个。

华可盯着无数人的注视，颤颤惊惊地买了饭，放到了程昱的桌前。

程昱抬眼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声谢谢。

华可又坐了回去，闷头吃饭，除了在瑶瑶和江诗余面前，他在谁面前都是一副寡言少语的样子。

瑶瑶习惯了，哈哈笑着拍了拍华可的背。

华可正在吃饭，被呛了一大口，但是他没有怪瑶瑶，反倒笑了一下，眼里像是有光。

江诗余看着程昱，程昱看着眼前的饭，半晌才吃了一口。

程昱吃饭的时候，不像其他人一样，光明正大的放进嘴里，倒有些怕别人看到他的吃相，衣服的大袖子这时候就起到了作用，一口饭袖子挡在了面前，谁也看不到。

有些像怕羞的小姑娘。

江诗余心里笑了笑，觉得自己这个比喻还挺形象的。

也许，程昱只是吃相不好，所以要拦着点呢？哈哈。

这样一想，江诗余更乐了。

程昱放下袖子，看到江诗余在笑，问了声：“笑什么呢？”

江诗余一惊，她只不过在心里偷笑，难道嘴上也笑了出来，这也……

她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下子就想到之前传的瞎编乱造的话，手上的餐具带着菜先头脑一步伸了出去，上面带着几样绿色蔬菜，放在了程昱的餐盘上。

这下，周围更加静谧了。一根针掉在地上不至于听不见，但是江诗余觉得，一个餐具掉下去还是能听见的。

她看着程昱饭上的蔬菜，愣了。

鬼使神差，脑子锈掉了，她该找什么借口说呢，要是再把蔬菜拿回来，可能就更尴尬了。

江诗余干笑了一声，“我看你餐盘你没这种蔬菜呢，哈哈，这个吃了挺好的，对身体好。”

这实在是干地不能再干地说话了。

瑶瑶已经不在吃了，眼睛直直盯着他们两个。要看出朵花来似的。

江诗余想想，伸出餐具，还是拿回来吧。

一直静默无言，看着餐盘的程昱突然说，“好。”

好什么？

程昱再次吃了一口，带着江诗余递过去的蔬菜。

他遮住了脸，江诗余的脸确实暴露的，蹭地一下红了。

她递过去的菜，是她用过的餐具，别人说地是没用的。

周围一下子爆掉了，无声的爆掉了。

程昱就吃了两口，就再也没有吃过了。

江诗余一直以为是自己拿夹过去的蔬菜造成。

程昱却给了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他的眼睛也似在放光，“这么多年，都是我一个人。”

江诗余哑口了，就像她一直站在前面，她也想找个人，可以在危险的时候，遇到事的时候，两个人可以商量一下，或是朋友，或是同伴都行。

她的形象，也许是好了，瑶瑶从来不觉得她有软弱的时候，别人从她的行为话语中，也不觉得她需要什么安慰之类，她只要站在前面就行。

可是程昱和他说了不一样的话。

也如她一样，她说了，程昱也有软弱的时候。

几千年的孤寂，一个人承担一切。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似游魂一般飘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他，也没有人愿意靠近他。

两个人都是不愿意把内心的软弱说出来的人，所以，也没人真的知道他们真的想要的东西。认为他们，没有弱点，无坚不摧。

他招招手，“你过来。”

江诗余一直站在门口，半步都没有往里面跨。

江诗余没有想清楚，所以她不想靠近程昱，没想到，这件事直接在身体动作上表现了出来。

他们说了这么半天，江诗余竟然还是一直站在外面。

江诗余看着程昱招手，这个动作让她一阵晃神。就这样顺着程昱的招手，走了过去。

她在程昱面前站定，两人隔着一只胳膊的距离，曾经，他们隔着的不过一只手掌的距离，一起趴在窗台上，聊着江诗余的心思，聊着他们能不能平安出昄莱。

这一胳膊的距离，是个很安全的距离。

江诗余从刚刚的晃神中醒了过来，抬头看向程昱，“你，你恢复地怎么样？”

程昱处于魂魄状态，力量全部进去身体内，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

她磨磨蹭蹭，‘你’在口中转了好几圈，也只问出这么一句话。

还能怎么样呢？还能问什么呢？说对也对，说不对，也有点问题。她就像巴不得程昱赶紧死一样。

两人本来就没有话题，可在程昱看来，她问这句再恰当不过，因为，她最后要做地事就是送他走。

程昱倒是轻笑了一声，“你可真是这么盼望我早点去死啊。”

那声笑，也许不是笑。

江诗余反应了过来，程昱说地这话就是一柄刀子，狠狠刺进她的心里。

她想反驳，可是没有任何话好说。

程昱见她没有反驳，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你来找我做什么？”

江诗余楞了一下，“我找你，嗯，对，瑶瑶让我来找你。”

瑶瑶让我来找你？

江诗余发现自己见到程昱，脑子似乎就像绣掉了一样。瑶瑶推她出来，问地可不是这个。

她要她问地，江诗余问不出口。

程昱：“她让你找我，什么事？”

江诗余想不出来，能有什么事呢？

她憋了半天，说道：“我现在可以帮你锻造身体吗？我觉得自己不行。”

这话是实话，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境界并不能够锻造身体，距离程昱所说的境界，她还差了很多。

程昱脸上的笑意恢复了一点，“你现在是不行，但是你救了小狐狸，以你现在的境界就行了。”

为什么救了小狐狸就行了？

江诗余问着。

程昱道：“昄莱王族里面，有一处地方，用那里锻造身体事半功倍。”

江诗余不知怎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小狐狸是你救得，也是你设计的。”

程昱摇摇头，“不是我。”他只不过是个华可说了几句话而已。

江诗余扯扯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程昱看了一会外面，说：“出去走走吧。”

江诗余不想和程昱待在一起，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程昱却低下声音，“你就要送我走了，我想看看这里，这块我要献出生命的地方。”

江诗余：“……”

她不会相信程昱竟然会这样示弱，可她还是答应了，她和程昱两个人出了旅店，在中心区域的街道上逛了起来。

程昱只是随便看看，江诗余也是无谓地，随便到处的看看，他们像是没有好看的一样。

不停地有小摊贩叫着卖东西。

这倒是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昄莱的街道上充满了各种声音，人的声音尤其多。

出了昄莱，哪怕是有卖东西的地方，都不会出来叫卖，他们都是在等着别人进店买东西的。从来不会出来叫人。似乎有一种天然的矜持。维持着高贵。

江诗余跟在程昱后面，她看不出来程昱还在留恋这个地方，都是匆匆掠过。

她忍不住地说：“也许，你并不需要死呢？现在这么安静，没有任何事发生，也许你不要死的。”

程昱笑了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江诗余，说你聪明，你就在这里犯傻。”

他抬头，头上的蓝天白云啊，一切安好。

“我对世界之石的感应很强，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就必须要再次去镇压世界之石。”

他又对江诗余说：“你想送我走吗？”

江诗余的心一下就纠了起来，“我不想，不想！”

这是真话，她说地也很干脆。

程昱笑了出来，那种像是知道了什么事情一样的偷笑，偷笑地光明正大。

自从摘掉面具之后，程昱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多了。

江诗余也可以透过他的脸，看到他现在的情绪了。没有面具也挺好的。她想了想，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