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模糊之间,齐雅看到了一身戎装和被那身颇为气派的铠甲包裹着的更为气派的身姿。
齐雅想走上前去迎接他,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才对了,那个人是不是她心心念念期待着,盼望着的人。
她走着,走着,可惜她的步伐太慢了些。她身后的人轻而易举地就超越了她。
那大小姐也毫不在乎什么闺中的礼仪,而是飞奔一般奔向了她心心念念的人。她身后的那个佩儿也跟着跑了过去。只是佩儿很乖巧,在还有五六步的时候停住了。
佩儿一直都是这么懂事,在其他的地方莽撞,可是在面对自家大小姐的时候就懂得了适当的退让。
佩儿也从来都懂得知足,在她看来,她能看到大小姐和大小姐心中的那人在她面前,就够了。他们高兴,她也高兴。
齐雅想多看看佩儿,可是她的目光终究是被那个一身戎装的人吸引去了。
齐雅发现,那身铠甲变了。似乎此时那人已经变成了少年将军了。齐雅觉得高兴,那个大小姐自然也是高兴。
那铠甲很新,大概是他终于成为少年将军了,特别到他的心上人面前展示炫耀一番吧。
齐雅忍不住笑了,这是多么的幼稚,又是多么的美好呀。
大概是齐雅笑的太明显了,惊动了那沉浸在喜悦中的两个人。那两人一齐回头,看着齐雅。齐雅有些害怕了,她担心自己的闯入让事情发生些不好的变化。
她想赶紧退出去,虽然她承认,这很美,可是她知道,这不属于她。
就在她一步步向后退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脚下被什么绊住了,她心中一惊,睁开了眼睛。
齐雅的眼前是一片被她翻找过的狼藉。
花草也好,佩儿也好,那个一身戎装的男孩和一脸喜悦的女孩也好,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只是齐雅的心里觉得很舒服,暖暖的,都是曾经属于她的回忆。她再次握紧了玉佩,她相信这玉佩给她带来了力量,她再次闭上眼睛。
可这次,她并没有看到她所希望看到的。
她看到的全是杀戮,无穷无尽的杀戮。
在那些挥舞着的刀剑中,不断倒下,不断流血的都是她所熟悉的人。
有她的父亲,她的子女,还有一切一切她所在意的人。
齐雅害怕极了,她想赶紧醒来,可是这次眼睛没有听话的睁开。她不停地颤抖着身体,紧紧握着那个玉佩。她害怕,她真的太害怕了。
她想呼唤,呼唤那个她最为熟悉也最为信任的人来保护她。可是她喊不出声音。
她想跑,她想赶紧从这一场血腥中离开,可是她挪不动脚步。
她真的怕极了。
她四处的寻找,寻找着那熟悉的身影,寻找着那熟悉的戎装。可是她找不到了,哪怕一个影子她都找不到了。她没了办法,只能缓缓地蹲下身子,把自己抱紧,这样似乎她就不会再怕了。
“雅儿,雅儿?”
她听到了熟悉的叫声,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人正伸出一只手,他想要拉住她。
她再三地确认过,那人就是沈平,而且此时的沈平还是那样的年轻,还是那样的英姿勃发,还是她的少年将军。
齐雅很是担心,以自己如今老迈的容貌,怎么能面对如此英俊的沈平呢?
可当她再看向自己的时候,她会发现自己是多心了。她也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美艳。她还是那整个都城都会向往之的第一世家大小姐。
她对自己再次有信心起来,她相信,她的平哥哥就在前面等她。
只要她拉住那支手,她就可以再次和平哥哥在一起了,这次是永远永远的在一起了。
她如此想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就在她的指尖要碰到那支手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更为焦急的一声呼叫:“皇祖母!皇祖母!皇祖母!”
齐雅心中一惊,稍微犹豫了一下。
就是这样的一点犹豫,让她面前的人消失了。
她似乎是在竭尽全力地寻找那消失的人,可那人真的就一直消失地无影无踪了。她只觉得周身充满了黑暗,她辨别不了方向,谁能在此时给自己一点光明啊?哪怕是一点声音也行啊!
“皇祖母!”
声音,声音!
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雕梁画栋的天花板。她摸了摸身旁,是柔软的铺着锦被的床。
霜容公主和清雨正看着她。
她抬起手来,发现她用力握着玉佩的那支手已经被划伤,上面充满了血迹,可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
霜容公主带着泪痕说:“孙儿几次想把这块玉佩从您手里取出来,可是您握地也太紧了。无论孙儿怎么努力都不行,到底还是划伤了您。”
霜容公主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责,就像是太上皇受伤全部都是她一手造成的一样。
齐雅只是笑着说:“傻孩子,让你担心了。朕没事。”
霜容公主嗔怪道:“孙儿刚才叫了好多声您还不醒,差点以为您醒不过来了。”
清雨明白霜容公主这是关心则乱,可是她也不得不提醒一句,霜容公主有些口不择言了。只是她的身份毕竟还在那里,不好逾矩,她只是说:“陛下,霜容公主一直在您身边照顾着您。”
齐雅恍惚记得刚才自己一直蜷缩在地上的,如今已经躺倒在床上了,她问:“朕这是怎么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清雨道:“现在已经是亥时了。霜容公主来探望了您几次,见殿里一直没声音,心里担心的不行,这才让奴婢一起进来看看的。发现您晕倒在地上了。不过刚才已经叫了太医来诊治,太医说只是操劳过度,休息一下就好的,陛下请放心。”
齐雅喃喃着:“已经到了亥时了啊。”在她的印象中,只是一小会的时间啊。
霜容公主道:“皇祖母,您睡了好几个时辰了。太医们在外面守着,孙儿让他们来给您诊平安脉。”
齐雅道:“不必了。朕歇一歇就好了。”
齐雅说着又闭上了眼睛。对于此时的齐雅来说,睡着怕是比醒着要好;梦着似乎是要比清醒着要舒服。
霜容公主见状,有些不安,本想执意再让太医进来诊脉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是拗不过那位的,便也就作罢。只是在心里祈祷,皇祖母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出了殿门,她仍旧不放心地问道:“清雨姑姑,沈老将军去世,皇祖母还未流一滴泪,这是不是不太好。”
清雨道:“公主以为如何?”
霜容公主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她只是觉得有至亲至爱的人离开后,人是该悲伤的。既然悲伤,就该流泪。可皇祖母一直为流泪,那就是把悲伤的情感憋在心里了。她担心的不行。
霜容公主道:“我以为,皇祖母该是很伤心的。”
清雨道:“陛下是伤心的,只是陛下的眼泪都流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