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齐桦如约来到清园。经过三天的时光,他越发惦记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琴了。
王灵似乎早就知道齐桦的心意,不待他过来,早就把琴放在案几上。
那琴表面刷了一层清漆,看起来崭新光鲜。齐桦拿起来看了看说:“这琴若是放上个百年的,必然能成一把上好的古琴。”
王灵“噗嗤”一声笑出来说:“现在你恭维人的时候脸都不红了。有长进有长进。”说罢还故意拱手作揖。
齐桦也并不在意他三言两语无伤大雅的讥讽,只笑着说:“我说得可是实话,不信你我就等上一等,看看我所言是否有虚。”
“好,我便与你活上这千年百年,一起看看。来,与我共饮一杯可好?”
齐桦见王灵难得如此高兴,也不在意自己平日里甚少喝酒,便也端起酒杯说:“来,我与君共饮此杯。”说罢,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正在二人开怀畅饮之时,忽有小厮匆匆忙忙地进来说:“王爷王爷,您快出去看看。”
此时齐桦正酒酣耳热,见有人过来难免觉得扫兴。又见那人是平日里跟着自己最多,见过世面最广的一个更觉得生气,当下就发了脾气,道:“滚出去!”
那小厮从未见过自家主子生气,先是一愣,随即赶紧转上王灵,似乎想求得他的帮助。
王灵平日是惯常喝酒的,几杯下肚也只如饮茶一般,并不觉得头晕,又见那小厮平日里懂事,今日却神色慌张,怕是真出了什么事,便说:“你只说外面怎么了,无妨。”
那小厮听了这话如临大赦,便赶紧嘴皮子麻利的把事给说了。
“王爷快去看看,王德妃被带走了。”
齐桦手上一滑,手中酒杯差点就掉了下去,好在齐桦平日素来稳重这才在最后一刻稳稳抓住,竟使那杯中之物竟然没洒出半点。
齐桦近乎是小心翼翼一般将那杯子放在桌子上,转身对那小厮说:“走,随本王去看看。”
王灵站起来问道:“可否要我同去?”
齐桦慢慢放开他抓着自己手臂的那支手说:“若无事我回来自会与你说;若有事你我也无能为力,你若在此不闻不问,或许我还可保你。”
王灵深知齐桦说得有理,便颓然得又坐了回去。只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无用之人。
那小厮引着齐桦来到前院,正装上几个宫装打扮的人正在对王德妃拉拉扯扯。王德妃花容月貌的小脸早就哭得如小花猫一般,嘴里还不停喊着:“冤枉,冤枉啊!”
偶然一回身看见了正在赶过来的齐桦,王德妃似乎是努力了一把,却又硬生生把那句“王爷救我”给憋了回去。
她天真无知了一辈子,总算有了一次“城府”。
齐桦只觉得眼前一幕似曾相识。
“哦?真是有趣。现在到本王府里抓人都不用只会一声了?”
齐桦再怎么没用,可也是齐雅亲封的“皇嗣”。更何况早有圣旨早就言明一切规格要如太子无二。
众人见了齐桦难免还是有些忌惮,纷纷放下了手上拉扯的动作,只是把王德妃围起来,让她在自己可控的范围里。
齐桦见这混乱暂时止住了便问:“王德妃所范何事,让你们如此拉拉扯扯?”
齐桦毕竟从小便是皇子,周身早就养出了一身气派,声音稍一提便足够震慑众人。
果然,刚才还凶神恶煞,只是想着给他些面子的人现下已经吓得有些不敢说话了。
好在为首的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宫女是个有见识的,上前恭恭敬敬对齐桦施了一个奴婢礼说:“奴婢给殿下请安。”
齐桦只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那宫女只当齐桦是已经叫起,直起身子说:“回禀殿下,刚刚奴婢几人并不是要抓人。只是陛下想请王德妃到宫里用膳,几个奴婢在请的时候没说清楚,这才让殿下看了误会。”
齐桦问:“好端端的叫她一个侧妃去用什么膳,她哪里有在御前伺候的资格。本王代她去。”
那宫女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无声无息地就把齐桦拦住,说:“回禀殿下,我等奴婢是无法揣测陛下的心意的。只是陛下只说了请王德妃过去,并没说叫其他人,也并未说可以让其他人代替。奴婢们只是办差的,请您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才好。”
此时的齐桦眼里闪出少见的凛冽之光,道:“陛下未说过可以让他人替代,可也未说过不让他人替代。本王要去,看谁敢拦我!”
正在众人皆以为即将有一场大闹的时候,忽然见王德妃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破众人挡住身前的人墙,直到齐桦身前,缓缓跪下,带着些许哭音和喜悦,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说:“王爷,妾身自知身份低位平日里无缘面见圣上。如今有这样的机缘,王爷怎可拉着妾身,不让妾身前去伺候以尽孝道呢?”
齐桦心知王德妃,只有一丝不舍。若是王德妃哭闹一番,他必然是会替她出头,若是当下替她去死也未尝不可。可偏偏此时的王德妃竟然如此善解人意。
齐桦轻轻扶起王德妃,又帮她正了正发间已经凌乱了钗,说:“既然如此,进宫后要守规矩,好好服侍母帝,早去早回。”
王德妃深施一礼,道:“妾身谨遵我爷教诲,妾身去了。”
齐桦一直送着王德妃出门,直到上了那华丽的大车。在齐桦的眼皮子底下,众人倒是也没有为难王德妃。只是齐桦明白,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王德妃一路上胆战心惊,真的进了宫她仿佛也没那么紧张了。
“妾身给陛下请安。”
“抬起头,给朕看看。”
王德妃在齐雅的命令下微微抬起头。她记得上次觐见的时候,齐雅还是太后,那时她还住在慈安宫。这再次觐见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样子。
王德妃只觉得齐雅还是那么和蔼慈祥的样子,除了装束有些变化,其他地方竟然没什么变化。脸上稍许有些皱纹,却也并不显得苍老,反而有种特别的魅力,让人多了几分亲切。
王德妃心想,或许旁人都误会了这位女皇了吧,或许她真的只是想叫我到宫里陪着用膳而已,或许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想到这,王德妃竟然藏不住的笑了下。
齐雅把这一笑理解为轻蔑,只是脸上毫不表现,仍旧温言细语地说:“朕这宫里可有什么事让你觉得好笑?”
王德妃也是大家出身,也曾在宫里住过,自然知道规矩,连忙又伏在地上说:“妾身只觉得能有幸得见天颜,喜不自胜。所以刚才一时失仪,还请陛下赎罪。”
齐雅道:“若是一时失仪也无妨,只怕心里别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就好。”
王德妃听得出这弦外之音,连忙将身体伏得更低,道:“妾身不敢。”
齐雅看了看旁边的一张小桌说:“好了,起来吧。这宫里能和朕说话的人少,你今日能陪朕来用膳,朕很高兴。坐过去吧,陪朕聊聊天,也说说宫外的事。”
王德妃不明白齐雅的意思,直的遵从。
前一刻她还在笑自己多疑,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的预感是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