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通常齐雅在此时已经睡了,只是今日显然她没有丝毫睡意。
子芮在听到豫离来唤自己过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计策得逞。她是聪明的,抓住了齐雅的逆鳞。
齐雅初登帝位不久,最在意的便是她的“绝对权威”。最在意的便是人们对她是否信服。最在意的便是不可“僭越”。
豫离也深知这一点,她隐隐觉得一件大事将要发生。只在心里期盼着这宫里不要再来一次腥风血雨。
带了子芮去见齐雅后,豫离今天的差事算是都做完了。从宫门前特意给她留的角门出去的时候,豫离还特意给了开门的宫人和守门的侍卫每人一锭银子。
大家都觉得这位御前的大宫女出手大方,遇事也愿意受她差遣。
出了角门,豫离看到了熟悉的马车。马车边的丫头唤着“夫人”,熟练地将豫离扶上马车。
马车里的张彬显然已经等得很久了,见她进来便问:“陛下今日有事差遣?”
豫离点点头。
如今张彬算是朝廷的客卿,齐雅也算是不错,在距离皇宫不远处赐了一座宅子给他,足以显示齐雅对他的重视。
前月豫离和张彬正式完婚,成了正二八百的“张夫人”。按理说豫离可以如从前的配儿一样,可以不用经常到宫里伺候,只要在宫外做张夫人即可。不过豫离一方面是感念主仆之恩,一方面也是想帮着自己的夫君多了解些御前的情况,这才不厌其烦的每日到宫里当差。
对于齐雅来说,新来的子芮虽然也是个可用的,不过毕竟来的日子短,她还做不到只要齐雅一个眼神就知道该干嘛的地步。既然豫离愿意来,齐雅也就欣然接受了。
往日里豫离总是伺候完齐雅用了晚膳就出宫,今日多耽搁了下时辰,张彬难免有些担心,所以特意出来接。
马车微微晃了一下后,就开始慢慢地往张府的方向去。豫离忧心忡忡,简直藏不住事情,便压低了声音在马车里就把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全说了。
张彬叹道:“殿下或许也知未来无期,所以才想着让家里人乐一乐吧。只是忘了这多事之秋,他无事也是事,他有事便是大事了。”
豫离说:“我以为,你会说说子芮。没想到,你是这样看的。”
张彬若有所思地说:“你我都是局外人,陛下让你如何做就如何做。一个不小心再把自己也搭进去。此事,我等均无能为力。”
豫离深以为然,只是自己多少也算是看着齐桦长大的,还能记得他曾经做为四皇子的时候那明媚少年风华绝代的样子。只可惜世事无常,在宫里做皇帝的几年把齐桦折磨的不成样子,好不容易出宫,没多久竟然成了这样。有些惋惜和心疼而已。
张彬看得出豫离掩藏在眼底的一点难过,安慰着说:“天家的事情我等自然是无能为力。只是我听你刚才说言,似乎陛下还是很维护殿下的,看来应是暂时无事。只是可惜了王德妃了。”
明知如此,豫离仍旧无力改变什么。她只不过是齐雅身边一个端茶倒水梳头更衣的宫女,如今蒙天恩可以嫁与心爱之人,已经是天大的恩宠。她还能管什么呢?
毕竟自保才是最重要的。
豫离不再说话了。
就在豫离沉默的时候,在宫里子芮仍旧是滔滔不绝。
齐雅要求她将今日所回禀之事的细节全都说清楚。子芮虽然没有亲眼看见,添油加醋一番倒是能让人如临其境。
说谎话最高明的地方便是要让自己相信,而最高明的技巧便是半真半假。
显然这两点子芮都做到了,在盛怒之下的齐雅竟然全信了。
其实只要待齐雅平静下来稍加思索就知道子芮的话错漏百出,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打算放掉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她的人。大有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架势。
齐雅道:“今日你便领了朕的密旨去查。那府里除了王德妃还有谁僭越,除了僭越还有无其他错处。务必要让桦儿身边的奸邪之人全部揪出来。”
子芮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坏笑。看谁还敢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便要让那人知道什么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是,奴婢遵旨。”
第二日,齐桦府中上下的人似乎还沉浸在出游的乐趣中,只有王灵一人似乎有些忧心忡忡。
趁着齐桦在清园写字的时候,王灵赶紧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听说昨日很晚的时候陛下把霜容公主接走了?”
齐桦不以为然的点点头说:“是啊,怎么了?”
王灵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一时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只问:“我等在回府前陛下可曾派人来说过出游结束后就要接公主回去?”
齐桦一向不太注意这些细枝末节,想了好一会也记不得有这么一出,便说:“应该是没有吧。只是霜容被接回宫里有什么不妥吗?”
王灵仍旧眉头紧皱,道:“一时间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妥,只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想啊,陛下为何大晚上的再让人把公主接回去?那时间,应该都用过晚膳了,难道接回去就为了让公主在宫中就寝?另外,既然答应公主出宫,难道陛下不会直接赏赐个大恩典,让公主多在府里住一阵子吗?这样的处事风格实在不像陛下平日所为,除非是有什么其他的变故了。”
王灵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而且后面几句听着还有点“大不敬”的意思。齐桦听了连忙伸出一只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说:“我等怎可胡乱揣测圣上的心思。你知不知道,就刚才你那几句话被别人听去了,抓住个错处指不定又定了个什么罪过。至于霜容嘛,陛下一直喜欢她的,也许是出宫一日便想念的紧了,便紧着叫人接回去了,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齐桦着急的时候他总是称呼齐雅为“圣上”或是“陛下”,而不是“母帝”。在他心里齐雅如今多半是皇帝而不是母亲了。
王灵想了想,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或许是自己多虑了。转念一想,就算是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又能怎样?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不如活一日算一日,去想那么多还未发生的事干什么。
反正早就做好随时赴死的打算了。
此时齐桦的想法和王灵是一致的,他早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了刚巧前日带着家人一起出游,也算是完成了大家的一个心愿,便也觉得在自己能力之下也算对得起家人了。
此刻只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弹琴画画。
他便指了指王灵手里的琴说:“这琴做好了吗?”
王灵答:“看样子还要三日。不如三日后你再来取?”
“好。”
三日来,齐桦的府里风平浪静,并无一人向他们发难。
果然,王灵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