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皇后放下茶杯，很细心地整了整衣衫，坐得直直的，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些。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这才开口：“臣妾来是想向母后报告喜讯，臣妾怀有皇室的嫡子了。”

这刚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此人果然是个嗦的，齐雅再次觉得此生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找了这个儿媳进门了。

刘皇后继续道：“臣妾是想，母后可以还政给皇帝了。”

“哦？”齐雅眉毛轻挑，吐了一个字。

“臣妾以为，陛下已经到了亲政的年纪，而且有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历练，定然是一位皇帝。臣妾希望母后可以在后宫颐养天年。更何况，朝野上下早就议论纷纷。”

“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你怎知道？”

刘皇后有些面露难色，有些可可巴巴地说：“臣妾，臣妾也是听说的。”

“听说？听谁说的？”

“臣妾，臣妾是听舅父说的。”

“看来皇后平时倒是经常与裴卿走动呢。”

刘皇后的舅父是当朝宰相裴良，此人一直是王氏朝廷的忠实拥护者。从前对齐雅干政颇有微词，但是先帝在时仍旧是帝后共同理政，他也便不再多言。齐雅执政期间，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下来，他也看到了齐雅在朝堂中的地位和政治天赋，但仍旧齐雅是个女人，干预朝政真是罪大恶极。

在他看来，此番新皇登基，齐雅不仅摄政，而且临朝称制，这简直是变本加厉，怎么能忍？早就联名了一波忠臣要上书给齐雅，让她换政给皇帝，只不过诏书还没上奏到齐雅处，联名的几个人里就有要求划去名字的。

有人说那人是迫于齐雅的淫威胆小怕事；也有人说那人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总之，不管怎么样，一个人要求划掉名字，便带动了周围的一群人一起要求把名字划去。就这样，联名上奏的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大概是裴宰相在朝堂上使不出力气了，就想着，在后宫多活动下。好就好在，刘皇后也是“胸有大志”的，这样一拍即合，就让刘皇后来说吧。

齐雅思忖着裴宰相应该也教了刘皇后一套说辞，只不过她全然没记在心上。刚才在自己面前，不也是混乱说了一气。不过好在倒是把意思给说明白，也不算枉费了他们刘家书香门第的教诲。

刘皇后是从来听不出弦外之音的，看到齐雅不动声色的提到了自己的舅父，顿时觉得自己身后的大靠山强大了很多，有些得意地说：“那是自然，臣妾与自家舅父自然亲近。”

一直侍立在侧，默不作声的豫离忍不住偷偷笑了一声，被齐雅看了一眼，又马上恢复了恭顺的表情。

齐雅道：“如若无事，皇后便跪安吧，哀家也有些罚了。”

只是刘皇后偏偏有种锲而不舍地精神，哪怕是面对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她都不会有一丝丝地退宿，她是一定要把事情说完的。

“母后，臣妾还有事。”

“讲。”齐雅毫不掩饰地表现着自己的不耐烦。

“臣妾想着，等臣妾的龙子出生后，便请奏太后册封他为太子。”

这孩子还没生下来，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就惦记着要册封为太子了？

齐雅笑而不语，径直起身，由豫离扶着到后殿去了。

刘皇后还想跟过去说些什么，早被小宫女挡驾，也不敢妄动，只好讪讪地退出去了。

“走了？”

“恩，皇后娘娘已经走了。”豫离一边扶着齐雅坐下，一边说。

“可有说些什么？”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牢骚了几句，别的倒也没什么。”

齐雅叹气道：“真是看不出这皇后还真有几分毅力。要是这心思用在别的地方多好。当初选王妃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她是个这样的。”

豫离笑着说：“太后娘娘宽心，经过您手调教的，都会好的。”

“要是真如此就好喽。对了，明日请沈将军来。”

“是。”

次日，沈将军到慈恩宫请安。

自从沈夫人去世后，沈平就很少上朝，除了齐雅有事情吩咐他入宫以外，便很少出门。足不出户，深居简出。世人皆道他是因为沈夫人的离去而意志消沉，都赞叹沈平乃用情专一之人。更有闺阁女子听说关于沈平的故事以后，便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心向往之。

即便如此，沈平仍旧可以做到人在家中坐，知晓天下事。

齐雅在沈夫人去世之际，为了安抚沈平特别封他为天下兵马将军。其实这只是个高高的头衔而已，真正领兵打仗的还是沈平的弟弟沈安。齐雅要把沈平留在身边是有更大的用处。

“近日陛下如何？”齐雅问。

“陛下近日乖觉如常，每日只在自己宫里读书写字，偶有闲暇，也只是去御花园里转转。”沈平答。

“可曾见了什么人？”

“除了身边的近侍，从未见过其他人。”

齐雅看着左手边的席位道：“坐。”

沈平谢坐后，齐雅继续说：“昨日皇后来哀家宫中，请奏让哀家还政于皇帝，并在她诞下嫡子后册封为太子。”

沈平不作声。

齐雅道：“听说近日裴相倒是与他的这位外甥女走得很近。”

经过这么一提示，沈平也想起了些重要的信息，道：“近日裴相府上人头攒动。虽然前段日子联名上奏的事情给压下去了，不过他们似乎并未对此死心，还想借机重提旧事。”

“裴相倒是忠心。”齐雅略有讥笑地说。

“虽然此时支持裴相的人数不多，可是朝堂上中立的大臣也不少，娘娘还是早做防备的好。”

齐雅道：“皇帝可曾参与此事？”

沈平道：“据臣所知，陛下对此事尚不知晓。”

齐雅心想，看来皇帝确实是被蒙在鼓里。只是这刘皇后被别人当了手中的刀自己却不知道。殊不知她这样的莽撞，最后害了的可能不止是她自己。

“留意着皇帝，若皇帝身边有异常立刻来报哀家。”

“是。另有一事，臣需要报娘娘知晓。是从扬州那边来的消息。”

“扬州？异姓王英国公可在那里？”

“是。”

沈平正欲继续说下去，便被一串银铃般动听的声音打断。

“母后，母后，儿臣来给母后请安了。”

能如此肆无忌惮在慈恩宫大呼小叫的也只有乐天公主了。虽然刚才严肃的奏对气氛被她搅地荡然无存，但齐雅并不生气，只是在想着小丫头又有什么事了。

昨日因为刘皇后过来，见刘皇后说不出什么好话，齐雅便让乐天先回去了。这害得她们母女二人没办法继续绣花，没想到这小丫头今天还能主动过来请安，这样齐雅怎能不欢喜。

豫离怕耽误齐雅的正经事，前先一步来到殿门口，拦着乐天公主道：“公主，娘娘在里面和沈将军谈事情，奴婢先带您到花厅后面候着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