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

她好奇想问，但是始终没有开口。秦友誓的背影，不知为何，好像有些孤独。

她发着愣，秦友誓突然往右边拐去。

“我们进去里面走走。”秦友誓说。

“里面是什么地方？”她追上去问道。

“果园吧。”秦友誓说着，脚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记得来时秦友誓说过，现在不是水果成熟的季节，那他们进去做什么呢？

穿过一条被果树的树枝覆盖的小路，他们便进入了果园。

一个在田间劳作的大叔说，“草莓都被采摘完了，现在没有得摘，只能等下一批。”

秦友誓说，“没关系，我们看看可以吧。”便带着她走进了草莓棚。

大棚里有些闷热，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便不太愿意走动，只在入口不远处站着看。棚里果然只剩下一些还没长大的小草莓，每株都差不多大小，没什么特别的，不知道为什么秦友誓会饶有兴趣地顺着沟壑走了一排又一排。

秦友誓出来的时候，突然伸手到她面前，说：“你看，这是什么？”

她视线定格在秦友誓握着的手，秦友誓才把手张开，掌心里居然出现两个半熟的草莓。

她正欲说点什么，刚开口，秦友誓就把其中一个塞到她嘴里。

“尝尝味道怎么样。”秦友誓说，“说不定下次熟的时候，可以过来摘点。”

她心里忽然想：还有下次么？

除了大棚，还有分区域栽种的果树，什么黄皮、杨桃、龙眼、番石榴等等。

地里有点潮湿，秦友誓并没有带她走进树丛里，而是在围绕田间的小路上行走。小路上铺有一层不太厚实的水泥，把田间划分为不同果树区域，四通八达，小巧得仅可以供一人步行。

她默默跟在秦友誓身后，低着头看着路走，就像小时候，她跟在林驰身后一样。

林驰也曾带她到山间摘果子。那时候放假，没什么事情做，林驰就会带几个男同学，加上她，骑单车到村里。他们没有零花钱，所以买是不可能的，他们从荒芜的地方偷偷溜进别人家的果园，偷摘别人栽种的果子，洗都不洗就直接扔进嘴里，饱吃一顿才原路离开。不过他们大多数摘的是没人管理的果树。那时候村里有很多人去外地打工，土地都丢荒了，那些果树没有人打理，结出的果子参差不齐大小不一，时常还有很多毒辣的毛毛虫。她印象最深的是，有一种鲜绿色的毛毛虫，隐藏在树叶上，很难看到，有一次她想扯摘一处低矮枝丫上的果子，不小心碰到那玩意，接触的皮肤瞬间又疼又辣，刺激得不得了，她难受得眼泪哗啦啦地流，可是又不敢哭出声来，生怕引来村里的人。

后来，林驰用仅有的两毛钱给她买了一根冰棍，还拿了一小块冰给她敷着，她眼泪才不再流下来。

她很不喜欢自己哭，尤其是在别人面前哭，可是她却经常控制不了这种情绪。那件事过了好久，她都觉得是自己给哥哥丢脸了。

秦友誓突然停下脚步，她差点又一次撞到秦友誓身上。

“你……”

她话刚出口，就被秦友誓夺了去。

“你在想什么呢？”秦友誓回头说，“你就没发现我带你转了一圈又一圈了？”

啊……她抬头张望，有些地方被高高的果树遮住，没有果树遮住的地方，可以看到一排又一排歪歪曲曲的小路，刚才她自顾着看路和出神，都不知道走了多少圈了。如今，他们好像置身于田地的中间位置了，难怪走了这么久还没出去呢！

“你故意的？”她说。

“对呀！”秦友誓居然不否认，“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好骗呀，被我带着走了这么多圈也没发觉，你说，要是我是人贩子，你得被我卖了多少次了？”

她无言以对，觉得自己蠢到家了。

秦友誓不知何时掏出了手机，趁机偷拍了她失落的样子。

“你……”她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她搞不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想玩什么花样，为什么总是戏耍于她。

她想转头就走，可是她又不敢。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莫名地觉得恐惧。

她想，她以前是不是对林驰太依赖了，以至于自己出来就是个白痴，什么都不敢独自尝试？还是因为自己与生俱来的自卑和恐惧，让她不敢触碰这个世间的东西，对一切都望而却步？

“好了，我只是带你走走，要是真对你打歪主意，我就不用浪费那么多工夫了。”秦友誓突然转开话题，“你不觉得这里很安静吗？”

没有其他人，当然安静。耳朵里听到的，除了秦友誓的声音，还有田间虫子的啾啾声，树上的鸟叫声，风儿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环境是惬意的，可是秦友誓几次三番戏谑于她，她当真是脾气上来了，所以憋着气说：“这儿一点都不好，我们出去吧。”

秦友誓看到她当真生气的样子，只好带她走出去。

又到江边。

秦友誓忽然不走了。他把背包取下，从里面掏出一个帆布包裹，打开，居然是一大块格子布。他甩开格子布，铺在靠近江边的树荫下，再从背包里拿出上午买的水果，然后还有水和花生酥糖。

从包装来看，酥糖是在步行街那边买的，杨枝竟然没有发现这家伙什么时候下的手，可是如今在气头上，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口问的。

“你不打算坐下么？”秦友誓说。

她的体力本来就差，如今走了大半天，简直就要虚脱了，便别扭地坐下了。

秦友誓把水递给她，然后直接用手给橙子剥皮。剥玩的第一个递给她。

她有些意外，可是好像不知道怎么拒绝，鬼使神差地就接了过来。

她刚咬了一口，秦友誓就说：“吃了去剥的橙子，就不能再生气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发现，她总是拿这个人没办法。

拿出手机看时间，看到有林驰的信息：去哪儿了呢？

她犹豫一下，回复说：跟朋友，在外面，可能今晚也不去酒吧了。

林驰：哇哈，有朋友，好呀！酒吧没事，你玩得开心就好。

她心里回答说：整日想起你，该算是开心，还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