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阁楼里,一个十二三岁身形瘦弱的男孩,正趴在一张桌子上,埋头写着什么,看他不时冥思苦想的样子,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不过他并没有放弃的意思,继续思考着。
如果有人在边上的话,一定会惊讶于男孩思考的问题,这是一道极为复杂的公式运算,即便让一位刚从大学毕业的优秀学生来计算,也难免会发愁。
男孩的思考能力和专业水平,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年龄的范畴,或许“天才”二个字,正是对他最合适的形容词。
不久之后,男孩脸上露出笑容,运笔如飞在纸上快速的写着什么,最后他将手中的笔,在结尾处轻轻的一点。
他,终于完成了
男孩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面带笑容细细看着那张,被自己写得满满的纸页。
嘎吱,嘎吱!
一阵阵靴子与老旧楼板之间,压迫与摩擦的声音,突然传进了男孩的耳朵,他面色一滞,紧接着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低沉着头颅根本不敢看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在干什么?”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男孩的身旁。
在男孩心中,那冰冷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感情,只有透彻心肺的寒意,或许唯一一点感情,就是语气中天然带着的厌恶和蔑视。
“我在问你话。”中年男子的声音更冷了,他的视线也如利刃一般,刮在男孩的脸上。
男孩身体一抖,努力朝对方挤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将那张记录着自己成果的纸张,举在头顶。
男孩觉得这次自己或许能得到表扬也说不定,因为这个运算其实正是中年男子面对的无数难题中的一个,也是最不重要的一个,中年男子将之随意放在一旁,显然是没时间应付这种低级的东西,因为每天都要面对更大更难的东西,毕竟他可是很厉害的人。
但是现在自己解出来了,至少算是小小的帮了他的忙,自己应该会获得表扬吧?
应该会的吧?
就算不表扬自己,至少今天不会再挨打了吧?
毕竟自己终于可以帮到他了。
男孩幼小脆弱的心灵里,这么期待着。
男子一言不发面色冷漠依旧,他看了男孩一眼,然后伸出手一把就将纸页抓在手里,慢慢看了起来。
良久之后中年男子收回目光,看向男孩问道:“你自己算出来的?”
男孩低着脑袋,慢慢点了点头,只是他依然不敢看向那中年男子。
“一个人算出来的?没有依靠别人的帮助?”中年男子又问了一句。
男孩点了点头,仍然不敢出声。
中年男子继续将目光投注在那张纸上,再次审视良久之后,双眼中终于出现了一点感情。
男孩偷偷抬头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就在这一刻,他突然紧紧闭起双眼,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嘭!
男孩的眼睛刚闭上,中年男子的手掌已经扇在了他的脸上。男孩瘦弱的身体被整个扇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上,老旧的木质楼板发出阵阵不堪重负的呻吟声和撞击声。
此刻男孩的脸上肿起了一大块,鼻子里流血不止,嘴角也破了一块,他整个被这一下打懵了,迷迷糊糊间还听见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慢。
脚步声到了阁楼的门口之后,彻底停住了,显然脚步声的主人不想进来,或者说不敢进来。
男孩渐渐清醒过来,他不敢看对方,甚至此刻的他连擦一擦血都不敢,他知道如果自己敢看对方一眼的话,必然会迎来更暴烈的殴打。
但是,他如果现在敢于看一眼中年男子的话,就会发现对方愤怒的眼神中,其实还有着一点点,其他的情绪。
那种情绪叫做,害怕。
男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打,他根本想不出任何的原因,其实能想象到原因的人,即便在这个世界上,都很少,何况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中年男子冷冷的看了男孩一眼,拿着白纸走向了门口,对那个矗立在门外,一直在紧张的向内张望,却始终不敢踏进一步的女人,扬了扬手中的白纸,冷冷道。
“看看你生出来的好儿子,他已经学会偷东西了,这是跟你学的吧?如果我发现,再有下次的话,我会直接打断他的手,哼!”中年男子用语言攻击的方式,将自己的怒气朝女子,发泄出来。
女人身体微颤,不敢说话。直到中年男子走后,女人才急急忙忙冲了进去,查看自己儿子的伤势。
在几天后,男孩看到中年男子发表了一份成果,那是可以带来不小利益的某个研究项目的突破性进展。
而这份成果的核心,则正是男孩冥思苦想出来的,那道公式运算。
但,男孩依旧无法想通,自己的父亲法如天,当时为什么会打自己。
法子清默默坐在铁窗前发呆,他现在当然懂了。
“呵呵”法子清的喉咙里发出一道莫名的笑声。
站在无罪星金字塔上端的伟大的科学家法如天,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会嫉妒。
这一巴掌既是对儿子法子清的嫉妒,同样也是在因为那张他法如天计算不出来的纸页,在其心中造成的震荡,从而进行的反击!
法如天只不过是在那一刻,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衅罢了,如此简单,也如此操蛋。
只是法子清依然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如此的不堪?是自私么?不,这绝对不仅仅是自私二字就能形容的了。
法子清显然还没有听过大方的那句话:人是有本能的,但只有本能的,那不是人。
法子清至今还不知道,或者说他不想知道的是,他父亲法如天,不过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禽兽而已。
而更有可能的是,法子清一直暗藏在心底的潜意识,一直潜移默化的在告诉他,对一头禽兽展开报复,没有任何意义。
法子清还想到了自己的妻子,芳如兰曾在离开的那一刻对他说过一段话。
“你知道你那个爹,怎么在我面前说你的么?”
“他说你就是个无能的垃圾,他在床上的能力,一定比你好多了。呵呵,哈哈哈,这就是你爹,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是亲爹,如果是的话,那你亲爹就是个畜生!而你!却到现在还不敢反抗它!你比它更懦弱!你这个懦夫!”
法子清至今忘不了,芳如兰当时的那张脸,那是一张无法形容的脸。
是啊,那个问题曾经也一直在法子清心头萦绕: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啊?
很可惜,答案是确定的。
法子清自己曾不止一次拿着法如天的头发,做过基因对比,然而每次的结果都是互相吻合。
法子清继续坐在床前,呆呆的看着窗外升起的那一轮清冷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