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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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柳遇春从会馆旁边的“德盛楼”叫了外卖,送到“江浙镇海会馆”自己的房间里。柳遇春独自一人在屋里等着欧阳碧玉的到来。

【一】《燕子楼》张仲素.诗

楼上残灯伴晓霜,

独眠人起合欢床;

相思壹夜情多少,

地角天涯未是长。

柳遇春的心情有些忐忑不安。待会儿见到了碧玉,她会怎样?是哭还是骂?是打还是闹?我该怎么样来安慰她?与其闲着无聊,还不如给她写首诗,最起码让她明白我心里面有她!

怎么写呢?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碧玉一定是经历过无数的不眠之夜,可柳遇春又何尝不是呢?他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了第一句:“楼上残灯伴晓霜。”

残灯、晓霜是天亮时“畅春院”内外的景色。用一个“伴”字,将楼外之寒冷与楼内之孤寂联系了起来。

第二句就应该写碧玉了,怎么写呢?写她躺在床上哭?写她唉声叹气?都不好。因为已过了整整一夜,哭也该哭过了,叹也该叹过了。这时,她该起床了,第二句就写“独眠人起合欢床。”

一面是残灯、晓霜相伴的不眠人,一面是值得深情回忆的合欢床。在这寒冷孤寂之中,煎熬了一整夜的碧玉,仍然只好从这张合欢床上起来,心里一定不是滋味吧!

柳遇春正在推敲着这首诗,“哒哒哒”一阵轻轻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二】《诉衷情.永夜抛人》顾.词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

香阁掩,眉敛,月将沉。

争忍不相寻?怨孤衾。

换我心,为你心,

始知相忆深。

碧玉如约而来,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大方方地来找柳遇春了,而是像个“小特务”似的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来到了柳遇春的房间。

她轻轻推开柳遇春的房间,一看柳遇春坐在桌旁等她,就急忙闪进了门,反手又插上了,倚在门上,双手捂住怦怦乱跳的心,含情脉脉地盯着柳遇春。

柳遇春站起了身,向她走来,她迫不及待地扑进他的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迅速把小嘴凑了上去,猛然亲了起来。柳遇春更是把她抱得紧紧的,后来干脆抱起了她……

碧玉呢喃着:“坏人~!你撇下我到底去了哪里?怎么没有一点音讯。”

柳遇春没有回应她,只是一个劲地吻她。

碧玉继续诉说:“我香阁门儿关上,眉儿紧紧皱起,从天亮等你到月亮西沉。”

柳遇春问:“听说你还到处找我?”

碧玉说:“坏心肝!我怎能不找你?看来,只有换我的心,变作你的心,你才会知道这相思有多深。”

【三】《鹧鸪天.彩袖殷勤》晏几道.词

彩袖殷勤捧玉钟,

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

歌尽桃花扇影风。

从别后,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照,

犹恐相逢是梦中。

碧玉没有哭闹,只有缠绵。半个时辰后,柳遇春说:“我们先吃点酒菜吧,不然全都凉了。”

碧玉酥手捧酒杯殷勤地劝酒,她是那么地温柔美丽和多情,她开怀畅饮喝得小脸通红。

柳遇春笑着问碧玉:“你刚才不是问我这几天去哪里了吗?”

碧玉假装生气的样子说:“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关我屁事。”

柳遇春白了一眼:“说话粗鲁~”

碧玉蹭了蹭鼻子,嘟了嘟嘴。

柳遇春怕引出她更难听的话,赶紧转移话题:“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考中了。”

碧玉不解地问:“你考中什么了?”

柳遇春用手指了指自己说:“我,柳遇春考中进士了。”

碧玉出神地看着他,诧异地问:“你不是叫柳正吗?你不是个商人吗?怎么变成柳遇春了?”

柳遇春笑着说:“那都是骗你的!”

碧玉看到柳遇春得意的样子,更加生气:“还有脸说?你这个大骗子!不喜欢你了!”说完,把身子转向一侧。

柳遇春赶紧解释:“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碧玉转过身来:“考进士这么好的事,你干嘛不跟我说实话?”转念一想,“哎~你是不是想,要是考中进士的话,就不要我了?”

柳遇春赶忙解释说:“不是,你不要瞎想,骗你是因为朝廷里有规定考生不准到你那种地方去。”

碧玉还是生气,说:“既然朝廷不让你们沾着我们这种下贱的人,你干嘛来招惹我?”

柳遇春板过碧玉的双肩,笑着问:“是谁招惹的谁?”

碧玉急了,问:“我怎么招惹得你?”

柳遇春盯着她说:“你,‘啐’我了。”

碧玉“噗嗤”一声笑了。

柳遇春说:“你既然‘招惹’了我,就必须跟我走?”

碧玉担心地问:“那朝廷让一个进士娶一个妓女吗?”

柳遇春说:“我都想好了,过几天我让粮店的李掌柜,先给你赎身做义女,我去他家娶你便可。”

碧玉急忙说:“那你可得快点,阿母非让我参加这次花魁大赛,我怕万一评上花状元就麻烦了。”

柳遇春问:“评上花状元不是更好嘛?”

碧玉嗔怒道:“好什么?如果评上花状元的话,你赎我就得多掏银子了。而且,评上一甲的姑娘都得拍卖初夜。谁出钱多,就给谁。”

柳遇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噢,看来赎你有些晚了。”

看到柳遇春那后悔莫及的样子,碧玉安慰道:“不要担心,我比赛的时候不要那么用心就是了。”碧玉吻了一下柳遇春,说:“你放心,我只属于你!”

因为不敢唱歌,怕外人知道妓女留宿在柳遇春的房间,碧玉便对柳遇春说:“我给你跳个舞吧,这是阿母专门找人给我排练的,你是第一个欣赏的人。”

碧玉变着花样不停地跳舞,直到筋疲力尽累到无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轻轻地摇动桃花扇,深情地凝视着自己的心上人……

碧玉总感觉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自从元夕夜见了他,便就和他分不开了。他不但长得帅,而且还那么爱她;他不但有钱,而且现在又考上了进士;最关键的是他还没有结过婚。难道老天爷真的这样眷顾我?把这么好的男人留给自己?”碧玉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她边想边举起银灯把柳遇春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

柳遇春笑着问道:“你看什么?”

碧玉说:“我看你……是不是真的?”

柳遇春笑着说:“看是不是真的,得掐大腿儿,看痛不痛!”

碧玉放下手里的灯,赶忙过去掐柳遇春的大腿,把柳遇春痛的“嗷嗷”地叫,“哎~你掐我干嘛?”

碧玉说:“我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呀?!”

柳遇春无奈地苦楚:“是不是做梦,得掐自己的腿,看自己痛不痛!”

碧玉无赖地说:“一样的,我们俩有一个痛,就可以了。”

俩人正在闹着,楼上有一位怨妇,唱起了悲伤的小曲……

【四】《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丁晓雯.词 陈志远.曲 林忆莲.歌

[歌曲]“爱过,就不要说抱歉,毕竟我们走过这一回。从来我就不曾后悔,初见那时美丽的相约。曾经以为我会是你浪漫的爱情故事,唯一不变的永远,是我自己愿意承受这样的输赢结果依然无怨无悔,期待你的出现,天色已黄昏。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善变的眼神,紧闭的双唇,何必再去苦苦强求苦苦追问……”

【五】《七哀诗》曹植.诗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

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

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

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碧玉问:“楼上唱小曲的是谁?”

柳遇春说:“好像是游子妻。丈夫离开她十年了,她来京城找他。十年间,她就独自一个人生活。”

“看来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既然不想和人家生活在一起,你干嘛要娶人家为妻呢?”碧玉为楼上的女人打抱着不平,“为什么男人像是路上的轻尘,老是飘忽不定,而女人却像污浊水中的淤泥?”

柳遇春笑看着她的小嘴说个不停。

“浮尘和沉泥各自相异,什么时候才能相互汇合相互和谐?可以的话,妾愿意化作那西南风,消失入夫君的怀抱中!夫君的胸怀若不向我敞开,你让我依存在谁的怀中?”

【六】《蝶恋花.伫倚危楼》柳永.词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碧玉还没发表完感慨,柳遇春已把她拥入怀中:“这几天,想我吗?”

碧玉嗔怒道:“谁稀得想你!”过了一会儿,又把头靠在柳遇春的胸前悠悠地说:“自从你离开我以后,我总是怀念那些美好的相逢,多少回梦里与你相拥。每当我想你的时候,我就登上高楼,我伫立在高楼上,极目远望,希望看到你的身影。夕阳斜照,夜色朦朦,谁又能理解我默默凭倚栏杆的心情?本想尽情放纵自己,喝个一醉方休。当我在歌声中举起酒杯时,才感到勉强求乐反而更加心痛。我日渐消瘦也不觉得懊悔,为了你我情愿一身憔悴……”

柳遇春心痛地抚摸着她的小脸,碧玉却把他的手移到了自己的心上,“你应该摸摸我的心,我的心就更不知道伤了多少回了。但我不怨你,因为我爱你!正是因为你,我才懂得了什么是伤心。我的一生最美的事就是遇见了你!不管我们以后会怎样,我都不后悔我爱过你……”

【七】《贾冯吉诗》陈叔达.诗

柳遇春把刚刚写好的诗拿给碧玉看。碧玉看后异常兴奋,“你怎知道我想你时的样子?你又怎么知道我想你时的心情?看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你知道吗?我也为你写了一首。”说着,碧玉离开了柳遇春的怀抱,来到了书桌前,在纸上写下了一首五言诗:

自君之出矣,红颜转憔悴。

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

自君之出矣,明镜罢红妆。

思君如夜烛,煎泪几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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