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虞美人.娇红记》孟称舜.元曲
春花秋叶何时了?
断送情多少。
不胜清怨满东风,
为忆多情,闲步小帘栊。
殡葬了外婆,外公便让文秀留下,一边养病,一边帮着料理家务。
这一天,孙知之被隔邻王寺丞邀到天宁寺赏菊花去了,须日落方能归来。
文秀在书房歇息了片刻,也觉无趣,便从书房出来,信步朝后花园走去。
步入园门,但见佳木葱茏,奇花争艳,湖石叠翠,绿水生鳞,蝶飞蜂绕,满园锦绣。游目四顾,远远望见秀溪亭上有一素衣女子倚栏沉思。文秀仔细看了,心中一阵狂跳,那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魂萦梦绕的心上人?
文秀便穿花度柳,向亭中奔去。
【二】《娇红记》孟称舜.诗
枝头好鸟乱啼秋,
独坐花前自惨愁。
我亦有心无处诉,
只应回首泪沾袖。
自打议亲不成后,文娇也是满腹苦水,度日如年。
祖母过世,文秀来奔丧。殡葬期间,她和文秀是不能见面的。
今天,祖父被王寺丞的家僮持帖子来请去散心去了。文娇心系文秀,本想去书房找他,又觉不妥,便在中堂转了一会儿,又到母亲屋里看了看。
直到午后,也不见三哥,便少情无绪地独自到秀溪亭上想心事去了。
【三】《青门引.娇红记》孟称舜.元曲
乍暖还轻冷,
风雨晚来方定。
庭轩寂寞近九重,
残花落尽,添却去年病。
追思旧事重难醒,
人去重门静。
那堪婚姻间阻,
银河望断双星影。
[九重:九九重阳节。]
溪水自假山流至亭下,形成小潭。落英缤纷,桃花片片,落入水中。文娇不禁看得呆了。祖父拒婚之后,她日夜盼着文秀的音讯,只恨无鱼雁传书。怕只怕文秀在绝望中另择新人。
文娇知道外公还是喜欢文秀的,可为何要断然拒绝这桩婚事呢?她想得头都痛,便不去想它,只好强迫自己再去看那在水面上挣扎的片片菊花……
忽听得曲杠上响起脚步声,她并未在意,还以为是哪个丫环过来照应。但心里的感应又觉得隐隐不对,水面上映出了一个相思的倩影,她不敢回顾,怕是幻觉,心头只能扑扑乱跳。随着清风,身后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似曾相识燕归来?”不,应该是“惯曾相识燕归来!”这叹息是如此地熟悉,以至于文娇心为之颤!
文娇急忙转身,四目相对,却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半晌,文秀方揖问道:“妹妹别来无恙?”
文娇见文秀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又思量着他一路风雨颠波,又帮着料理外婆的丧事,他的病体怎能支撑,心疼地说:“你来此何干?”
可文秀却理解错了,听了后心便凉了半截,顿时气噎泪流,说道:“日月未久,你如何相忘?自别离后,愚兄行止坐卧,没有一刻不思念着妹妹,中间请命于严君,冀希望于媒妁。可苍天竟不从人愿,空辜负了小生夙望。如今我费尽心机,百计重来,怎么竟换来你再来何干之词,唉!我真是失策。”
文娇见文秀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正欲解释。文秀却盯住文娇又道:“我为你捱不完长夜永漏,我为你迎风落泪,对花伤悲,一想到婚姻不遂于飞,便常想以死相从。莫非妹妹变心了不成?”
文娇含泪道:“三哥之心,果如金石,妹怎能忘怀?妹怎能有变?”
文秀听了,动情地将文娇拥入怀中,闭目喃喃道:“妹妹,不要说了,是我错怪你了,从今往后,咱俩更应心心相映才是。”文娇嘤嘤而泣,文秀百般抚慰,方才止住。
文娇又问及文秀病情,文秀则把遇李花嘴如何使计,自己如何装病,以及张师婆母子来家跳神逐鬼,让远避北方之始末,详详细细讲述一遍,引得文娇哭一阵、笑一阵。
二人相依相偎,互诉离别之苦,相思之情。不觉金乌坠落,玉兔东升,估计外公也该回来了,二人只得相携出了园子,各自回到房中。
【四】《不是路.娇红记》孟称舜.诗
赏遍芳丛,秋色年年好处逢。
菊香送,酒阑人散夕阳中。
入帘栊,堂前顿首忙趋奉。
一会儿,听得车马杂沓喧闹声由远而近,文秀知是外公赏花归来,便到中堂拜谒。
孙知之刚刚坐定,就见文秀挑帘进来叩拜。
孙知之关心地说:“厚卿体弱,以后不必拘礼,你回房间早些休息去吧!”
不知是拒婚有愧,还是本就疼爱外孙,外公和舅妗对文秀更加地关怀备至,日日问寒问暖。没几日,文秀就恢复了元气。
他也曾假意辞行,孙知之觉得他做事历练老成,便苦意相留。文秀半推半就,也就安心住了下来,一晃便是月余。
文秀乘空间便与文娇或赏花作画,作诗填词作,或是水边月下,谈情说爱,两人间的感情日加深厚。
【五】《娇红记》孟称舜.元曲
此地睽违已隔年,
重来门户尚依然。
清风与我如相识,
时遣流鸾奏管弦。
这日,文秀料理了府中事务,便悄悄过后院来到文娇绣阁。
只见阁中篆烟袅袅,馨香馥馥,紫纱绣帐低垂。文秀以为文娇在帐中睡着,便蹑手蹑脚过来轻轻掀起帐帏,一看却是空的,只见牙床绣帐,锦衾角枕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文秀坐在床边,尽情呼吸着这满床的香气,痴迷地抚摸着锦衾绣枕,仿佛抚着心上人光滑的玉体一般。猛然见枕畔露出两弯光彩夺目、花团锦簇般的小鞋。
文秀俯身端详,见那鞋上的花边一层套一层,精细得快看不出来,再细瞅,藤萝鱼鸟博古走兽,行云海浪万字回纹,皆有姿有态,精整不乱。文秀如获至宝,轻轻拈起,置于掌心,就觉得异香扑鼻,赛两朵花儿,又软又轻又俏又柔,弯弯的似一对如意金钩。
文秀越看越爱,见四下无人,便将那小鞋放入袖中,快步返回自己书馆,将鞋儿放在自家枕下,只待夜深人静之时在灯下仔细把玩。藏好小鞋,出来到中堂与外公聊起天来。
【六】《娇红记》孟称舜.元曲
二八花容侍女身,
随他无事度芳春。
也知一种伤情思,
秋波暗里去撩人。
女人为了占有“爱”,不惜伤害任何人;男人却并非个个能做到“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这应该是“痴心女子负心汉”的另一种诠释。为了检验文秀是否是个“薄情人”,文娇不惜牺牲红英。
红英与文娇同年同月生,高矮胖瘦皆相同。红英天生有一番野趣,喜谑浪、善应对、快谈论,文才诗情不亚于文娇。也就是说两人的模样相近秉性不同孙文娇清丽丰润,持重少言;红英俏丽泼辣,快人快语。
文娇从小就喜欢文秀这个小表哥,只是已经分开了十年之久,表哥的性情是否改变?文秀刚来到文娇家后,文娇成天为此事伤心地不行。红英看到后,就给文娇出主意,让自己去勾引文秀,看看文秀对文娇的爱心到底有几分。
随后的几个月里,红英便刻意打扮自己,每日里青螺秀黛,衣惹熏风。与文秀中庭相遇,定要调笑一番才罢。有几次,文秀几乎被她撩得性起,只因文秀心中只有文娇,才克制住自己。
文娇撞见几回,文秀一见她便面有窘色,而红英却毫不忌惮,动手动脚,言笑戏谑。
太夫人生前,也见过几回文秀和红英的调情,但她不制止。因为红英一直想嫁给孙知之为妾,都因太夫人的阻拦而没有成行。如果文秀能看上红英,也了却太夫人心中的这块心病。
了却了祖母的心病,而文娇的心病却与日俱增了。文娇认为红英有些假戏真做了,总感觉红英好像真的喜欢上了文秀,或者说这根本就是红英的一个圈套?
红英确实在演戏,但假意地勾引,也惹得自己春心荡漾,有时也恨不得真的把文秀抢到自己手中。每次文秀的来去,也都令红英不安几日。
文秀来,她又高兴又嫉妒,高兴的是,能经常看见这个风流倜傥的粉面郎君,且还能与他调笑只言片语,即便是说不上话,看上几眼也是好的;嫉妒的是,文秀心中只有文娇,日夜只想讨好她,对自己不过是敷衍几句,全然不放在心上。
这次文秀奔丧重来京城后,红英白日里总寻机与其相见,或言语调笑,或飞波传情。文秀倒也有所回应,这红英便自以为得计,觉得文秀与己两下关情,心有灵犀,所以越发往书馆这边走动得勤了,也分外打扮得俏了些。
今日她见文娇陪着老太爷说话,便悄悄溜出来,想看看文秀一个人在做什么,见门扉虚掩,想文秀定在读书作文,便满面春风轻轻推门进来,四下观看却不见其人,好生无趣,又到书案前翻看了一会子诗稿,仍不见其回来。便又掀帘进寝室里转看,只见里面整理得井井有条,干净爽利,心中十分羡慕,款步来到床帐旁边坐下,顺势往里一躺歪在锦被上,心想:“我红英何时能有自己的心上人同衾共枕,也不枉为女儿身,活这一生一世了。”想着,想着,眼泪便淌了下来,伸手搂了那绣枕往脸上靠,像似拥了情郎一般。
正在情不自禁之时,手儿却碰着一件绵绵软软的东西,拭泪看了。呀!是一对娇小玲珑、刚刚三寸的绣花鞋儿,忙取了细看,这分明是小姐的绣鞋,怎么会在这里?红英边想边用帕子将绣鞋儿包了,又把弄乱的床帏整理好,便悄没声地溜出了书馆,朝后院文秀绣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