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酬李十一尚书西亭暇日书怀见寄十二韵之作》武元衡.诗
鼎铉昔云忝,西南分主忧。
烟尘开道,旌节护蛮陬。
任重功无立,力微恩未酬。
据鞍惭齿发,责帅惧春秋。
高德闻郑履,俭居称晏裘。
三刀君入梦,九折我回。
时景屡迁易,兹言期退休。
方追故山事,岂谓台阶留。
遐抱清净理,眷言兰杜幽。
一缄琼玖赠,万里别离愁。
巴岭云外没,蜀江天际流。
怀贤耿遥思,相望凤池头。
[鼎铉:ding xuàn.统治者亦用作烹人的刑具鼎。忝:tiǎn表示辱没他人,自己有愧;陬:zou山脚;晏裘:yànqiu典故名,以节俭力行著称;:zhou车辕。]
京城发生了大地震,各省的第一、第二大员都进京探望权臣伯颜和小皇帝妥欢贴睦尔[元惠宗]。
待到汪寿昌觐见的时候,便以年迈为由向皇帝提出辞呈,准备退休。
惠宗说:“云南屡乱,幸爱卿前往安抚,始得安宁,功莫大焉!卿系元勋之后,国家重臣,勤政廉洁,任劳任怨,屡建奇功。特升银青荣禄大夫、大司徒,改任南台[元朝“江南诸道行御史台”的简称,指御史台。因其在宫阙台西南,故曰南台。]中丞,晋级一品。”
汪寿昌连忙叩头谢恩,道:“微臣愚钝,蒙圣上眷顾,委臣重任。只是微臣年老体衰,难有作为,恐有负圣恩。请皇上恩准微臣回归故里,以尽天年。”
惠宗说:“爱卿虽年过八旬,气色尚好,如何便要退归田里?江南行台事关数省监察重任,非卿不能任其责。况且那里气候温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正可怡养身心,也可解除朕的江南隐忧,是为两便,爱卿不得推辞。”
汪寿昌闻言,抬头偷看伯颜,见他不悦,便谢恩。
惠宗见汪寿昌不再辞职,便微笑着说:“爱卿年迈,不必拘礼,快快赐座。”
【二】《夸英俊二首-其一》佚名
锦城夸英俊,充国产异才;
系从尚父出,术奉武侯来。
汪寿昌坐定后,伯颜问道:“汪大人,纪绪在永宁路治理的如何?”
汪寿昌知道伯颜的用意,是想让他在皇帝面前称赞一下自己的爱婿,便不紧不慢地说道:“纪大人,年轻有为,在永宁管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纪大人原先是商贾之家,所以对商业的管理很有办法。永宁虽然是一个下路府[县级市],但是现在的税收已远远超过了上路府,甚至是他们的两倍还多。”
元惠宗说:“不能为了业绩,多收老百姓的税啊!”
伯颜道:“皇帝说的对,俗话说‘苛捐猛如虎’,他可不能巧立名目地多设苛捐杂税。”
汪寿昌说:“不,他不仅没多收,而且还少收百姓的税。”
伯颜笑了:“那,他多收的税是哪来的?”
惠宗也来了兴趣。
汪寿昌说:“他大力提倡经商,鼓励当地闲杂人员把酒往外地卖,有的都销往了国外。他对刚开始经商的人少收税或不收税,对于提前交税的商家给予折扣;对于想扩大规模的酒坊,他提供银两,并免收利息。”
惠宗惊愕道:“免利息?他不会私自动用国库里的银子吧!”
汪寿昌说:“不会,他有个有钱的朋友……噢,对了,就是去年科考因押妓被罢免的贡士柳遇春。所有的银两,都是纪大人跟柳遇春借的。”
伯颜问:“不是说,奸商,奸商,无奸不商吗?还有这么不贪财的商人?”
汪寿昌说:“噢,商人嘛,都有经济脑瓜。柳遇春是粮商,酒坊所用的粮食,都是由他提供的!”
惠宗笑道:“这么说,是双方得利啊。”
汪寿昌说:“这些办法,都是纪大人想出来的。”
伯颜更是眉开眼笑,说:“这小子,看起来文绉绉的,还是个商业奇才啊!”
汪寿昌赞道:“哎~,他表面斯文,打仗也是把好手。”
惠宗问:“打仗?打什么仗?”
“纪绪,纪大人可是文武双全,老朽是由衷地佩服!”这句,汪寿昌说的是心里话,“芒部的土匪异常猖獗,在马速忽做云南平章政事的时候,就开始剿匪。剿了十多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没有伤了土匪毫毛。但纪大人十多天,就把匪穴给剿了,而且缴获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和粮食,这是名录。”他便说便把缴获的物资明细交给了伯颜,伯颜看了一眼,又递给了皇帝。
伯颜问:“芒部剿匪不是由孛罗左相去操办的吗?”
汪寿昌说:“孛罗左相和匪徒刚一照面,便被射下马来,至今还在家里养伤。乌通山的剿匪全是由纪大人指挥,方大‘公子’挂帅才顺利剿灭的。”
元惠宗边听边在默默地琢磨:如何能把这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笼络在自己手里,为己所用,预防伯颜专权?只可惜,又晚了一步,让伯颜抢了先,招为了自己的女婿。妥欢贴睦尔也很后悔,当时纪绪廷试的时候,本来应是状元,可那时,为了和伯颜置气,以纪绪一头白发为由,把他放到了金榜的第四名。
但,他总归是天子门生。我得先见他一面,看看有什么突破口,便没话找话地说:“汪爱卿,在云南屯驻的荆王部和武靖王部,是否可以遣还原来所属各部?”
汪寿昌为难地说:“现在遣还恐怕不妥。云南各处,还有小起骚乱,部队一旦撤走,我怕小骚滋长成大乱。”
惠宗:“可你一纸上书,免了云南全省三年的赋税,今年才第二年,这两部的军队也有三四万,再加上地方军,得有十万之众。如此庞大的军队,我如何给养?爱卿可有良策?”
汪寿昌低下头默默无语,伯颜好像摆出与此事无关的姿态。
惠宗说:“纪爱卿不是商业奇才吗?他现在在哪里?”
伯颜忙道:“小妾亡故,纪绪正在上都。”
惠宗说:“那,召他进宫吧!”
【三】《夸英俊二首-其二》佚名
胆大应无惧,雄心誓不改;
孤身去匪穴,不灭不归来。
纪绪应召进了宫,觐见了皇帝。
伯颜把云南遇到的难题,根据皇帝的意思跟纪绪说了一遍,问道:“纪绪,你可又良策?”
纪绪略一思考,说:“禀奏皇帝、丞相,对于云南屯驻的荆王和武靖王所部,等土匪一剿灭,便可让其返回原地所部。至于云南的协防,可以从腹里中书省直辖地征收勇壮之士去乌蒙地区屯田。荆王、武靖王所部在剿匪期间的军费,和屯田士卒刚到云南前期所需的费用……”纪绪停顿了一下。
惠宗和伯颜都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这一大笔钱的出处。
纪绪有条不紊地说道:“我们可以采用北宋改革家王安石的办法,让妓人佐酒。”
伯颜问:“怎么个‘妓人佐酒’法?”
纪绪说:“云贵川地区,盛产好酒、好茶,我们应当一切公卖。”
伯颜问:“你不是刚刚鼓励大家往外地贩酒嘛。怎么,你又要收回他们的贩卖权?”
纪绪说:“他们贩卖酒茶,我们不但不应收回,而且还要大力鼓励,我们应当收回的是他们从酒坊进酒的权利。也就是说,谁要买酒,必须经过‘茶马司’,让‘茶司’以后不能专掌茶马的贸易,再把酒给加进去。”
惠宗和伯颜的眼睛都亮了。
伯颜道:“那‘茶马司’应改称‘都大提举茶马司’,置都大提举及主管、同主管官,许其自置僚属。”
惠宗问:“那,‘妓人佐酒’是怎么回事?”
纪绪说:“就是派妓女当售酒员,把妓女和酒捆在一起‘销售’,提高当地酒的销量。我们也可以酒馆和妓馆‘合营’。”
“让妓女既卖酒又卖身,”伯颜笑了,“就你小子,才有这样的鬼主意,把国家对酒的唯一销售,搞得是‘有声有色’。”
纪绪说:“这可不是我的注意,是王安石的办法。我们可以把没收罪臣的房产,租给年衰的妓人,让她们自主创业,开设酒家。这也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她们既找到了生活的依仗,我们又多了一份收入。”
惠宗和伯颜频频赞同,他俩对视了一下眼色,惠宗道:“此等好事,纪爱卿速办!”
伯颜说:“好,纪绪,你现在就立刻把这两件事都给我管起来。”
纪绪问:“哪两件事?”
伯颜说:“你不是刚刚说的?‘军人屯田’、‘妓女卖酒’嘛。”
纪绪道:“我哪能管了如此多的事。”
伯颜说:“我给你配备下手,一个管理‘戍边屯田’,一个负责‘茶马司’。哎,皇帝,纪绪应给他个什么官职?”
惠宗道:“让纪爱卿做云、川、湖广三省的‘宣慰使司’吧,掌管此三省的军民之务。”
纪绪说:“可剿匪之事未了,我……”
伯颜道:“你是宣慰使司,掌管军务,剿匪是你分内的事。你小子,年纪轻轻的,从二品,这可是只有我们蒙古人才有的地位啊,你好自为之!”
纪绪又强调:“戍边的军人,最好从山东招收。”
伯颜问:“这有什么道理吗?”
纪绪说:“山东,乃孔孟之乡,山东人自幼受儒家思想的教育很深。所以,自古以来,没有山东人反叛朝廷的。”
此话,可正说到惠宗的心坎上了,说:“是啊,纪爱卿说的对,只听说山东出名臣,还没听说山东出反贼的。”
伯颜“噢~”了一声。
纪绪接着说:“所以,儒家思想对统治臣民还是很有用处的。”
伯颜说:“是吗?”
纪绪说:“所以,应…恢复…科考……”
伯颜不高兴了:“你先管好你的事吧!”
通过这一接触,惠宗感觉纪绪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心拉拢,便道:“纪爱卿,解了朕的西南之忧。朕今晚设宴,请丞相作陪,一表嘉奖。”
【四】《观刘元忠小鬟舞》梅尧臣.诗
桃小未开春意浓,
梢头绿叶映微红。
君家歌管相催急,
枝弱不胜花信风。
酒宴上,只有伯颜和汪寿昌陪同,还有从不离伯颜左右的贴身女秘书杜秋。
惠宗是异常地高兴,接着酒兴,说道:“听说纪爱卿,竹笛吹得很好,是否给朕奏上一曲?”
纪绪说:“臣遵命。”
惠宗又道:“让皇妹卜鲁罕为你伴舞如何?”
纪绪看了杜秋一眼,说:“如果能让臣之姨娘唱上一曲,那更是锦上添花。”
惠宗早就听说伯颜小妾杜秋,歌乃一绝,只是曾未一饱耳福,便道:“丞相,能否让爱妾赏脸?”
伯颜说:“臣尊旨意。”
笛子吹起,小鼓敲起,小公主卜鲁罕姗姗走来。
她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她白净的瓜子脸上、弯弯的眉毛下,有一双水灵灵的、不大的眼睛。
她,一身汉服打扮。她用她的长眉,妙目,手指,腰肢;用她髻上的花朵,腰间的褶裙;用她细碎的舞步,繁响的铃声,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舞蹈出诗句里的离合悲欢。
【五】《鸿雁》吕燕卫.词 乌拉特民歌 格格.歌
杜秋用蒙古语唱道:
[歌曲]“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
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杜秋用汉语唱道:
[歌曲]“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歌声远,琴声长,草原上春意暧。
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六】《再任蜀川感怀》张咏.诗
官职过身鬓已衰,
傍人应讶退休迟。
从来蜀地称难制,
此是君恩岂合违。
兵火因由难即问,
郡城牢落不胜悲。
无烦苦意思诸葛,
只可颁条使众知。
汪寿昌却无心欣赏歌舞,心中老想着自己退休的事:前年在数月之间,连续接到两次皇帝晏驾讣闻及两封登基的诏书,未免惊疑。又联想到前几年的两帝之争,汪家险些遭到灭顶之灾,实在是心惊肉跳。想想自己早已是耄耋之年,何必恋位涉险?
于是,宫宴后,看到小皇帝和伯颜都高兴,又奏请:“老臣年老多病,难当重任,恳请解职还乡,怡养天年。”
元惠宗征求伯颜的谏言,对汪氏恩典:追封汪德臣[汪寿昌的祖父]为陇右王,汪惟正[汪的父亲]为南安王;同时还追封早逝的汪翰臣[汪的五祖父]、汪清臣[汪的七祖父]为陇西公,汪惟孝[汪的三叔]为平阳公。另外,又任命汪安昌[汪的堂兄]之子汪有成接替汪延昌[汪的二堂兄]为巩昌便宜都总帅,汪寿昌长子长生奴署理巩昌府事务,汪惟弼[汪的七叔]三子汪道昌由福建行省左丞升任浙江行省右丞,七子厚昌以翰林学士授忠顺大夫、临洮府尹,汪惟孝子汪高昌任工部侍郎,汪惟勤[汪的七祖父长子]子汪兴昌升任刑部尚书。
但仍对汪寿昌特加慰留:让他协办完纪绪的云川之事,就准其以银青荣禄大夫、大司徒的正一品衔致仕还乡。同时,晋其堂弟汪晋昌为金紫光禄大夫,替代其南台中丞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