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这一番罪州少有的数千人大混战已经逐渐落幕。
夜晚时的城外城格外的宁静,不似白日时的喧闹,金铁碰撞与那厮杀呐喊之声也都已经消失,剩下的不过是上千名贼寇的尸首,陪伴着他们的也只有血色点亮在周围的盏盏油灯。
夜已入子时,奋战了一天的血色战士们大多也都沉沉睡去,剩下的便只有站在战场外围负责守夜的极少数人了。
就在这时,躺在死人堆里的阿泣轻微的动了动,他悄悄的睁开了双眼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周围一边死寂,身边血色的尸体都已经收走了,现在躺在他身边的都是些与他一同前来的山贼马匪。
他扶着自己的胸口,胸口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阿泣在心里骂道:这血色的狗贼做事还真是小心谨慎之际。在打扫战场时,竟然还在所有敌人的尸首上补上一刀致命伤,防的就是他这种妄想装死躲过一劫的。
可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阿泣早就在打算装死的时候就已经将回魂丹藏在了口中,防的便是自己不可躲避的致命一刀。
若是没有被补刀,那亏了也就亏了。虽然在以往来说,这一枚回魂丹可称得上是无价之宝,就算阿泣用上他的全部身家也买不起几枚。
可这种时候如果还惜财的话亏的可就不只是钱财而是自己的小命了。索性让他赌对了,血色果然做出了补刀的举动。自己这枚回魂丹没白吃,在关键时候果然让他保住了性命。
虽硬挨了一刀,让阿泣体内血液大量流失可好歹回魂丹药效发作止住了伤势,至少可以留一条命在了。
曾锐在离场之前说的话,阿泣听的清清楚楚,他知道今晚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今晚逃不出去,那到了明天自己想要离开简直是插翅难逃了。
既要保证速度又要保证动作幅度不会太大免得引起了守卫的注意。
阿泣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调整好呼吸开始朝战场的边缘爬去。
手脚并用,爬一会儿休息一会儿。要想保住自己性命就不能要面子了,胸口上的伤势血虽然是止住了,可因为剧烈运动使得连连阵痛。
豆大的汗珠从阿泣的额头上流下,汗入了眼有些辣加上自身所受伤势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可求生的本能不允许他就此放弃,只要爬出了包围圈就能看见生的希望。一想到还有美好的未来等着他,阿泣一下爆发出了此时已经不可能具备的力量,轻手轻脚地快速向远处爬去。
不到两里地,搁在平常以他八阶锻骨的脚步不过是半柱香都要不到的距离。可在此时偏偏就成了生命禁区一般,汗遮住眼迷迷糊糊能看得见可却是难以靠近。
阿泣从子时爬到了寅时过半,他知道自己已经爬了很久也很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足十丈阿泣就可以脱离这片死地。他咬紧牙关打算一鼓作气爬出去,生的希望就在眼前他实在是做不到让自己放弃。
双手向前,前胸微微躬起防止胸口的伤势二次受伤。双脚成八字向前蹬,一步一个脚印。
终于让阿泣爬出了战场,他大口喘气努力想要平复住心情,这种死里逃生的滋味他再也不想体会一次了。
略做休息之后,阿泣刚想爬起身来却被人用力一脚踩下。
整个人被这一脚踩倒在地动弹不得,因为撞击地面导致前胸的伤势复发正往外渗血,阿泣连头都抬不起来但还是开口问道:“我所留的天材地宝金银财宝尽数奉上不知阁下可否放我一条生路?”
阿泣连气都有些喘不过来,可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动静过大被守卫察觉,可这四下无人自己未必不能用金银财宝堵住他的嘴。
出来混都是求财,自己所留的财富足够江湖客一辈子享用不尽,这对于这些初出茅庐的少年郎应该有着致命的诱惑力。不怕他和自己谈条件,就怕他压根就不松口。
不过很快踩在阿泣身上的那只脚放了下来,阿泣心中一喜只当是刚刚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一下子便重新振作起来了。
“你抬起头来,看看我是谁。”踩在阿泣身上那人语气略带调侃的说了一句。
阿泣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可突然之间却想不起来。于是抬起头望向站在自己面前这人,只觉得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锐,锐,锐爷。”阿泣牙齿发颤,显然这种时候遇见曾锐,他心头刚刚燃起的希望也被瞬间浇灭了。
“你只看到了你锐爷,你怎么没看到我呢?”
阿泣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到了站在曾锐后头的易达。
如果说仅有曾锐一人他即便没有一战之力,可总还想着能够用条件来打动曾锐。
曾锐是血色当家的,当家人总得考虑利益,自己未必不能花钱买下自己这条命。
可看到了易达他就知道今天恐怕难逃一死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锐爷棍爷我们响马势力已经被你们一扫而空,现在就剩了我一个人。我知道城外所有的财富藏在哪里,我就想知道我能不能花钱把我自己这条命买下来。”
曾锐笑了笑说道:“你们那叫钱吗?你们那叫赃款,我就是再缺钱我也看不上。至于花钱买命,那我能不能花钱把我们今天死了的那群小兄弟的命从阎王爷那买回来?”
“锐爷,说起来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今天这事儿我们各为其主。我就是个底下干活的我也做不得主,要把这罪安在我身上有些过分吧?”阿泣还是没有放弃希望,还试图从曾锐那求最后一丝机会。
曾锐俯身而下附于阿泣耳边,轻声说道:“其实吧,要不是没有找着你的尸首我们可能今儿就在罪州城里大摆宴席了。我这人吧,做事一向很保守也不轻易得罪人,但只要得罪了就一次到位,把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阿泣面色苍白如纸,当听到曾锐这么说时就知道自己没有躲不过这一劫,干脆不再言语。
“你们三兄弟中我唯独对你另眼相看,阿斩虽然是大哥有些心机但是不足为惧,阿血更是个没脑子的莽夫。可你就不一样了,要不是有你的存在,你们三兄弟也不可能将势力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放你一条生路?我这人胆子小,不敢做出放虎归林的事情来。凭借你们三兄弟这么多年的交情,由得你发展谁又知你何时会卷土重来?”
阿泣没再搭话,闭目等死。
曾锐看见这幅模样也没了谈话的兴致,从腰间取出匕首见血封喉,一刀便了解了阿泣的性命后割下头颅与棍爷踏上了归途。
从始至终没有开口的棍爷主动开口说道:“像你这么一个铜板巴不得扳成两瓣花的性子,竟然能够忍住不要那响马留下来的财富?”
曾锐略作思考之后摇了摇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再缺钱,他那钱我也看不上。”
“哟,这抠门的地主老财转性了?”
“那倒也不是,只是他那钱都不是好道上来的。说实话,我挺看不起他们这群所谓响马的,大点的镖局他们不敢劫,官府军需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说白了,他们能劫的就只是些穷困百姓或是行脚商人的血汗钱,这种钱我不要也罢。况且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他的头颅,要讲他们三兄弟的头一块儿挂在基地的门楼之上以儆效尤。”
棍爷听到曾锐这么说之后,略微点了点头算是知晓了。
照明用的油灯将两人的身影拉的极长,他们一路返回基地也意味着这一次城外一役的彻底结束。
当晚通过统计得知,血色加上各路支援的兄弟一共死三十七伤百余歼灭贼寇一千四百余可谓是大获全胜。
鳄鱼府上,听着黑衣人禀报今日战况的鳄鱼脸色一下变红一下又由红转黑。
直到听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一脚踢翻了身前的茶几,茶杯茶壶碎了一地茶水溅的到处都是。
“你是说,城外所有马匪山贼加一块非但没有吃下血色那两三百人还他妈被人家全歼了?”鳄鱼有些不可相信的反复确认道。
黑衣人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鳄鱼气的青筋暴起,满脸通红。
“老子花了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养着他们,到头来被人数不到一半的外来户屠杀殆尽?”
黑衣人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鳄鱼在屋内走来走去,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往日在罪州城外呼风唤雨的响马头子怎么就这么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