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正为怎么送贞吉利出城而苦恼。
用闵王府的马车指定不行,回回进出城都得被盘查的底朝天。用季氏味业或者一德堂的,守门士兵无所顾忌,中途出点岔子就彻底完了。
恰巧这个时候,汉昌侯又来闵王府找她。
汉昌侯宁肯冒着得罪郑家的危险,也要认女儿回府,不过女儿死活不肯认他,也算京中一大奇景和笑话了。
而汉昌侯这次上门却不是来讨嫌的,他心知季妧窝藏着那个杀人犯,事后势必要送他出城,所以主动提出帮他们打掩护。
季妧的这声多谢,让他心中滋味难言。
“你、你我之间,无需言谢……应该的。”
“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承人之情,理当道谢。。”
无视汉昌侯瞬间黯淡下来的脸色,季妧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进了王府。
送走贞吉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日子再未起过波澜。但对于心系辽东的季妧来说,这波澜一日也未曾停。
先前说过,朝中无人放心将辽东的未来交付在寇长靖手中,尤其他初初上任未立寸功便斩大将的行为,实在很犯忌讳。
事实上万德帝一直都在找寻可替代之人,想要将寇长靖撤换下来。
奈何四处烽烟迭起,请求朝廷派兵支援的折子雪花似的飞进京城,万德帝焦头烂额,抽东补西不行,抽西补东也不行,干脆听天由命。
令世人没有想到的是,三月过后,辽东那边竟是捷报频传。
继斩杀郭代之后,寇长靖便联络辽东与东越交接的诸部族,顺利使其内附,同时修筑防御体系、加强边防。
三月中,寇长靖邀击东越大将佐铭德于岚都谷。
大军先发先致,迎头痛击,俘获甚重。寇长靖更是一马当先,乱军之中横扫一片,斩下佐明德首级并其部将数十。
此一战极大的振奋了军心、鼓舞了士气。在此激励之下,辽东军个个精神抖擞、拼命杀敌,接连多次破东越诸部兵马。
四月初,雍门川一役中,寇长靖使大军兵分三路,双明一暗,交相夹击,出其不意收复了渭源城。
四月底,寇长靖率数百精骑夜袭小婺河,因军情泄露,与有东越五虎将之称的连兀山迎面相遇。
众寡悬殊、又遇大雨,率军厮杀途中,东越军弯弓搭箭,箭如雨下,主帅寇长靖负伤,折断箭柄浴血杀敌,直战至黎明,以连兀山率残余部众败走而终。
寇长靖带去的精骑同样折损过半,回到军中,不顾伤情,再斩大将马焕。
五月中,寇长靖和副将鲁达年各率所部,引精兵趋至万野原下、夜半截战,解了沱儿关之围。
六月初,寇长靖佯败以轻敌,率兵取道青州坝,与东越大军战于渌水江中流,后与鲁达年会师,围攻沔阳城,三日后,沔阳城破。
至此,于郑华亨手中丢失的两座城池,再次回到大周版图之内。
此战,东越大军伤亡惨重,精锐势力大大削弱。虽退回了东越境内,连兀山却不肯就此罢休,接连飞书朝廷。东越国主骑虎难下,于国内大肆抓捕壮丁,还以封王列侯为诱饵悬赏寇长靖人头。
与此同时,接连收回渭源和沔阳二城的寇长靖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下了“乘高据险、出奇匿伏以待之”的军令。
捷报送至,寇长靖的大名一时间传遍了京城。
就连朝廷派去的监军,奏折中也对其大加赞赏。
将者,领兵者也。
纵观古今战事,主帅若亡,大军必败;主帅若颓,军心必散。大军调度全在于主帅一人。
郑华亨颓军在先,败军在后,裘老将军他们抵达辽东时,辽东大营已是一盘散沙,辽东的局势也几乎成了一盘死棋。
寇长靖接手的就是这么一个烂摊子。
他借郭代立威,甫一上任便厉兵秣马、整顿军纪,很快便做到了分工明确、令行禁止。
然而他能服众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作为主将,不管大战还是小战,永远躬披甲胄、亲冒矢石、为士卒先。
如此作风,再加上那张脸,很容易让辽东将士想起一个人。
曾几何时,他们的寇长卿将军也是如此……
将士们心里的怀疑和恐惧日渐减少,必赢的血性和底气重新回到了胸腔。
军心稳固之后,寇长靖下达的每一条军令都是铁令,真正做到了如臂使指、指哪打哪。
可见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的说法不是没有其道理的。
若为将者足智多谋、勇冠三军,他带领的军队所过之处,便如摧枯拉朽,锐不可挡。
若为将者有勇无谋,或者绝地之时干脆连这个勇字也丢了,那么再好的兵也挽救不了大局。
寇长靖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在不被诸方看好的境况之下,给了君臣们一个如此大的惊喜——裘老将军没有看走眼,他不仅是员猛将,还是个精治兵、擅布阵、不可多得的猛将!
万德帝高兴之下,病症都似轻了不少。
他和郑贵妃一心盼着寇长靖早日击退东越大军,待大战告捷之日好借机册立太子。
但不知为何,自六月之后,辽东那边的战事就陷入了胶着,再未有利好消息传来。
眨眼到了九月。
边关风云变幻,京中亦是风起云涌。
万德帝已经接连三月不曾上朝,彻底住进了符望殿,仙药倒是不怎么服了,只是开始迷恋起了天理命数。
后宫,郑贵妃一手遮天,冯恩彻底失势,司礼监掌印的职位也被撤去,并被范咸送去了惜薪司。
前朝,郑国公总揽朝纲,披红盖印之权又由范咸掌控,二人配合之下,内阁几乎成了虚设,张相的权利被彻底架空。
当此之时,闵王府的处境愈发微妙。
支持正统的老臣不得已息声,年轻官员更是接连遭到打压,詹事府停课、拥趸人心浮动,本就不利的形势急转直下,闵王府真正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只剩掌宗室之首的老安王和几位元老还肯护佑一二。
这日,季妧从外头回来,刚下马车,斜刺里一道扑来一道人影。
还未近身,就被罗勒飞起一脚踹出了几丈远。
守门侍卫反应迅速的将人带至季妧面前,却原来是个衣衫褴褛的疯妇。
受了罗勒一脚,按说应该伤的不轻,她却不知疼似的,犹自张牙舞爪,呓语不断。
古怪的是,季妧从她模糊不清的呓语中隐隐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上前一步,将疯妇乱蓬蓬的头发拨至两侧,盯着其脏兮兮的面容辨认了好一会儿,微微吃惊。
“郭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