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行驶了大约十分钟，就到了言韵学校的大门口，门口依然是华国红的瓷砖柱子，上面挂着的白底黑字的牌子有点吹变了色，颜色淡了些。围墙外可以看到院里面的旗杆上挂着一面华国国旗，也是有点吹变了色。大门紧锁着，只有旁边的小门半掩着。

“今天是周三吧？”陆静雅有点纳闷，现在华国应该还有二十天的时间才放假，但是透过铁栏杆大门，看学校的情形，里面好像没有什么人在？不由自主的问了一下哥特。

“老板，今天确实是星期三。”哥特回道,恭恭敬敬的跟在陆静雅身后。

“好吧。咱们进去看看先。”陆静雅推开半掩的小门。一进门，记忆中门口的花台里面都是整齐的小叶女贞和红叶小皮，现在看到却是光秃秃的枝条，里面长着一丛丛枯黄的茅草，地面上偶尔还可以看到纸屑和啃过的土豆皮……什么情况？！没有人来管理环境卫生吗？

为了印证心中的想法，陆静雅沿着整个学校走了一圈，发现学校的食堂里面看起来一塌糊涂，一个人也没有，有几把干木枝，一筐烧过的木炭堆放在厨房里面，原本用来蒸饭的一个大铁炉上面堆放着蒸笼，上面积了灰尘。一口铁锅里面装着一点水，从铁锅里面的水质看来，这口锅大约中午的时候用过。陆静雅又看了看厨房后面的仓库，里面有堆放着半袋面粉，半袋玉米面，几个装着些许白米的塑料口袋放在一个木头架子上，几颗白菜、几个土豆随意的放在地上。特么的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这地方跟难民营有的一比了！

结果，陆静雅在学校的后门处，才看到先前那位教师志愿者带着七八个孩子正在把树上的红栗果打下来，那个爬到最高处的孩子红彤彤的手握着一根树枝使劲砸向树上的果子，果子掉了，落到地上发出“铛铛”的声音，下面的孩子嘻嘻哈哈地跑过去争着捡果子，旁边那位女教师穿着一套黑色的棉服，脖子上系着一条深色格子围巾，脚上穿的是一双当地人自制的牛皮靴子，里面露出一些白毛来，那位老师大声喊着：“丁牛，小心点，抱紧树干些！！”树上的孩子听到喊声，一只手紧紧抱着树干，另一握着枝条的手不停的敲着树上的果子。

陆静雅站在后门，完全搞不清楚什么情况，她一定也不明白自己投资修建的言韵学校怎么就成了现在这番模样，自己每年还在捐资，而这里实际上似乎已经成了一座中看不中用的空壳子学校，陆静雅感觉心疼。人些呢？老师和一百多名学生呢？不会因为气候原因就早早放假了吧？学校也该请了清洁工负责维护环境卫生，可现在满目苍凉，毫无生机！

“陈丫！陈丫！”陆静雅突然听到门外一个男子的声音，“好了，别带孩子们打果子了。今天该是上完课了吧，赶紧收拾让孩子们回家去了。丁牛和大海还得走一个多小时的路才能到家。”

“飞哥，你去忙吧，我们再准备一些果子，明天中午吃果子饼，一会儿我送丁牛和大海回去。”叫陈丫的老师朝男子回道。

“算了，算了，赶紧的，别弄了，树那么高，一会儿孩子有事咋办？”男子似乎有点着急，声音中夹杂着生气，“大家都早放假了，你倒好，你一个人守着几个孩子，冷的可怜兮兮的，还把自己分的白面玉米拿来给孩子们吃。早点把孩子们放了吧！”

陈丫“呼呼”吸了两声鼻涕，笑呵呵的说道：“飞哥，没啥，孩子们不是还有二十天放假么？我就坚持到那个时候再放假好了。”

陆静雅大概是听明白了，不过，这所学校的一切让她真的感到心痛、心寒！以前那一百多个孩子呢？算是放假了吗？那么之前的那些教师呢？陆静雅记得学校里面有个锅炉，保质期是20年的锅炉，是自己专门为了孩子们而捐赠的，也是为了让教师宿舍热热和和，保障大家好好过冬；记得言韵学校是这里修建得最好的一所学校了，可现在呢？学校大门口没有保卫，教师宿舍和教室空荡荡，除了那面迎风飘荡的华国国旗外，这里几乎没有一丝学校的气息……

“啊！”一声小姑娘的童声打断了陆静雅的思绪，她才看到后门外站着几个孩子，都是傻乎乎的盯着她看，而刚才谈话的陈丫和一个脸色黝黑的男子也是诧异地看着她。不过，陈丫马上就认出了她来，有点激动地走到她面前，把手中的口袋递给男子，伸手往衣服上擦了几下，这才朝陆静雅伸出手，“陆姐。你来了”。陆静雅白皙的手伸出去，握着那双看起来生满了冻疮的手。“陈老师”陆静雅很艰难的冒出一句，“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人都到哪里去了？”

陈老师的眼眶红了，赶紧招呼陆静雅，“陆姐！先进去吧，外面挺凉的。”说完，又朝身后的男子扬了扬手，“飞哥，你先回去吧。”

那男子看了看陆静雅，啥也没说，把手上的袋子抗在肩上就进了学校后门，走了几步才回头说道，“你招呼客人吧，别管我的。”便径直朝学校食堂方向去。

“丁牛，快带大家回教室去。一会儿你飞叔给你们烙大饼吃。”陈丫招呼孩子们。叫丁牛的孩子喊了一声，孩子们便嘻嘻哈哈，跟着丁牛往学校里面跑去。

陈丫关上了后门，领着陆静雅和哥特往学校办公室去，办公室挺大，里面也很冷，陆静雅和哥特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感觉坐上两个小时没有什么问题。陈丫给陆静雅讲了有关学校的情况。原本陈丫是师范学校毕业的，言韵学校建立后，便志愿回了家乡，在这里任教，当初言韵学校招的几个公办教师，现在就只剩陈丫一个人在这里教书，另外还有一个民办的中年老师，因为有冬天腿疼的毛病，学校放假后便回家休养去了。学校已经在一个月前放假了，现在学生总共有三十多名。

“陈老师，孩子们都放回去干什么去了？”陆静雅问。料想陈丫一直呆在学校应该比较学校的情况，便问她。

“放回去了。天气冷，有的孩子回去帮家里收割冬菜。有的孩子跟家长一起去山里打柴火。这边到了冬天很不好过。学校的锅炉房供不起煤炭，到了放假前一个半月，学校的菜米油盐也供不上学生需求，所以学校就早点把大家放了。”陈丫关了办公室的门，请哥特也坐下，哥特则是坐到了门口位置，刚坐下，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刚才那个黝黑的男子给拎了一个木炭火炉进来，仍是啥也没有说，搁下就走了。

“我那家子就那样，早就喊我回家去，我说我既然当了老师，就得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他也拗不过我。呵呵。”陈丫无可奈何的笑着说道。

“学校啥时候像这样了？”陆静雅试着问。看来陈丫并不知道陆静雅每年都在支助这所学校的事情，她只是单纯的教自己的书而已。

“今年上半年开始，学生陆续辍学，然后教师们也开始调往别的乡镇。学校临时工也陆续回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学校的条件这么好，却让大伙儿丧失了留下来的信心。”陈丫说道。

“你现在一个月开多少呀？”

“一百二。跟刚来的时候一样。”

“哦。今年学校发了高温补助和冬天的烤火费吗？”陆静雅试着问了句。

“高温补助？烤火费？”陈丫怔了怔，“这个没有。我们就拿死工资，现在还有八个学生要坚持把这学期的课上完，我拿了工资就不能耽搁了孩子们的学习。”说完向窗外看了看，“有时候带孩子们带扫一下卫生，只是学校面积有点大，有时候起了一场风，就会积一些树叶，来不及打扫。”

来得及打扫个p！陆静雅进学校连像样的笤帚都没有看见一把！

“校长呢？”

“校长一个月前病了，就一直没有来学校了。”“学校现在谁在管事？”

“是乡上一个文化干部，一个月来这里一次，这周五会来这里，他会帮我把工资带过来。”

想想也是，哥特从乡上到这里开车开了十分钟，走路的话或许要半个小时，大冬天的，跑一趟乡上也挺难的。不过，陆静雅怎么想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言韵学校现在落得这副光景，真的是辜负了自己的一片心意！自己每年捐的几万元钱，光是用在学生食宿和学校给教师额外的奖金以及整个冬天取暖购买煤炭开支上，完全够用，甚至还要结余很多。算起来，目前学校最少还有五万元的结余，这些钱没拿来学校食宿开支，那么钱去了哪里呢？钱在校长哪里还是在乡上那位文化干部那里呢？陈丫作为一名普通的教师，有些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问她也没有用，陆静雅想到这些，心情很沉重。不过关于言韵学校的情况，陆静雅算是了解了，自己捐资为了失学儿童和有着理想的少年创造的一处希望之地，现在已经被糟蹋了！这就是陆静雅得出的结论。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陈丫的男人又进了办公室，陆静雅见男子端了一个锑盆，里面装着一些烙好的玉米饼和蒸好的土豆块。男子走进来，才说了句，“客人从外地来的吧？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像样的招待客人的，这会儿马上要放学了，你们就先尝尝玉米饼和土豆吧！”

陆静雅下意识看了看手表，已经马上五点了，也没有客气，对男子说了声谢谢，拿了一块还包着皮的土豆吃起来，随即朝哥特递了一个眼神，哥特也过来拿了一个土豆，说了声“谢谢”。“我把大家都喊回去了，这会儿我去送送丁牛和大海。”叫飞哥的男子朝陈丫说了句随即离开了办公室。陈丫也拿了玉米饼吃起来。

“呵呵。你爱人挺实在的。”陆静雅心里不舒服，便想唠点别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