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做私宴的宅子果真是大,顾予初绕了一圈,竟然还没找到吃茶的去处,便随口问了一伺候的丫头,那人指着她向左绕过水上回廊便是。
可巧的是,她竟然迎面遇见了那位让她惊异又疑心的异族男子。
这会照面,她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他很久,真的是与启帧一模一样,她不由的心头一紧。
“尉迟将军。”他很是客气。
顾予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想要从他的言辞举止中发现一点破绽,好打消她心中的不安。
“都说尉迟将军武功超群,今日看开果然名不虚传。”
该死,连说话的语音语调都像。
顾予初不禁骂了出来,而后她不知怎么的,怒气冲冲的上前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推上回廊上的圆柱,仿佛一只炸了毛的公鸡。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咬着牙低声骂了出来。
“尉迟将军莫不是误会了。”那人虽被女人用强,却丝毫不觉着尴尬,语气轻松,身体更是配合,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顾予初恶狠狠的盯着他的眼睛,她看得见那眼底清澈和坦然,还有下颚处不易察觉的她不曾见过的伤疤。渐渐的,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是太过于冲动了,仅仅因为相同的样貌就让她慌乱至此。
是啊。
他不会来。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拥有自己就足够了,又怎会因为谁而再三动摇。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足下是?”顾予初松了松手,见他领口褶皱,竟然鬼使神差的伸手为他整理抚平。
“塗朗族诺达。”他笑着回应,并未因为她的前后反差而费解。
“我正要去吃茶,就先行一步了。”
她点点头,装作若无其事,正要逃,不料没留神抬脚绊上诺达的脚背,险些摔下水去,好在,达诺伸手搂住她的腰腹,才化险为夷。
可这样暧昧的动作,被不远处的凌不惑和姬和看的是真真切切。
“尉迟予初!”凌不惑虽有克制,可那语气里的不悦谁都听的出来。
顾予初这才反应过来,逃脱诺达的臂弯,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脖子,三两步向怒不可遏的男人那边走去。
“予初姐姐,那是你的朋友么?”姬和眨着眼睛问道。
“不是不是。”她连忙否认。
“那他为什么还一直看着你?”
顾予初回过头,见诺达仍旧站在原地,见她便点头微笑。她尴尬的摆摆手,再转头时,凌不惑的面色已冷若冰霜。
再之后的茶会,她更是没去成,只得跟着凌不惑和姬和回了府邸,下车时,他命令吾岑径直将姬和送回公主府,然后便流星大步的入了府门。
顾予初瞅了瞅姬和委屈的样子,也没有多言便跟了进去。
“喂。”她一路小跑,横在他面前。
“我就叫喂么?”凌不惑没好气的答道。
“不是......”顾予初没忍住笑了出来,一向稳重自持的男人傲娇起来不输大姑娘,可抬眼瞥见他僵硬又别扭的脸,严肃了下态度,解释道。
“他不是他。”
“我知道。”凌不惑答的非常干脆,早在诺达踏进云京开始,绣衣使者便暗中调查了他的来历,不过纯粹就是长相相似罢了。而真正的启帧在边境战事收紧以后,已经回了启都,稳坐他的龙椅。
顾予初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你知道?不是,你知道你气什么?”
“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
凌不惑对这个答案甚为不满,拨开她的拦路要走,可顾予初却毫无犹豫的拉住了他。
从前,因为不解释不多言而受的委屈而难解的心结,太苦太累,她不想再经历一遍,于是她第一次服了软,一把搂着凌不惑的胳膊,撒娇道。
“我错了。”
“错哪了?”凌不惑见她如此,心里不自觉的软了下来,可语气仍旧生硬。
“你说错哪就错哪了。”她讨好卖乖道。
“错在没有一声招呼就去抛头露面?”
“是是是。”顾予初脑子动都没动一下,便仰着脑袋点头承认,可凌不惑表情仍旧冷峻,她估摸着是赖不过去了,便自己招了。
“那是意外,不是故意要拉拉扯扯的。”
“我是气你这个么?”
“不是这个是什么?!我说了他不是他!”三两下没哄好,她也来了脾气,摔开胳膊,鼓着腮帮子质问道。
“不过一个长的一样的脸,就能让你慌不择路成那个样子,若真是他,你是不是又准备要走?!”
他是真的没有控制住,虽然早就知道诺达的身份,可第一眼见到还是不自觉的捏了一把冷汗,这个女人虽再不抗拒与他亲近,可自始至终都没有答应要嫁给他,这是他的郁结于心的心事。
“我若要走会等到现在?”顾予初也怒了起来,完全搞不清楚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难道她的选择还不够清楚明白么,“我的过去我坦坦荡荡,你又比我好到哪里?说什么一点关系都没有,还不是整日里形影不离,纠缠不清!”
“什么纠缠不清?”凌不惑明知故问,可他怎么会傻到承认,而事实上也并非如此。他刚从军营回来,便知她去了驿站,担心她应付不来,便急忙赶去驿馆,谁料在大门口竟然遇见姬和,便走在一路。
“你自己清楚!”
风水轮流转,不过一瞬间。
方才气势汹汹的男人被怼的哑口无言,看着方才还装作小鸟依人的女人背影,不自觉的深深叹了口气,自作孽真的是不可活。
...............
公主府里,姬和伤心了几日,不说原因,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凭母亲和哥哥谁去劝也不好使。
贺兰公主母子俩唯有随了她去,从小娇惯坏了,自然是打不得骂不得。
也是难得,姬恒休牧在府,与母亲摆上几盏新茶,聊了起来。
“妹妹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靖川王府。”贺兰一脸阴郁。
“母亲糊涂啊,太子与靖川王之间必定是你死我活,我既已追随太子,又为何让妹妹再去招惹靖川王?!”姬恒很是无奈。
“你懂什么?!正是因为如此,才要留有余地!”
“留有余地?皇储之争本就是一场豪赌。外面的人是以为咱们保持中立,可太子和靖川王会怎么想?”
“你以为你给岐旺出了个既投诚凌子域又讨好复诚王的主意,就能得到凌子域的赏识了?你以为凌子域让你故意试探岐旺的忠心就是对你信赖有嘉了?天真!”
的确,御白送嫁那一出是姬恒之策,而马球会上的旁敲侧击,自以为是做局之人的岐旺却反被凌子域给算计的无知无觉。
这么多年,贺兰看的清楚,自己这个侄子,是藏的最深的那个,而自己的儿子看着稳重又聪明却是个容易被自己所感动的傻小子,所以她一针见血的指出儿子的这些无用却自得的伎俩,很不留情。
“可妹妹呢?她什么都不懂,更是天真,为什么要让她与靖川王亲近?”
“你以为是我让她去招惹靖川王的?”贺兰厉眼一横,吓的姬恒不敢说话,“恒儿,你不要忘了,靖川王虽根基不深,可毕竟手握重兵,眼下未成定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也许冥冥之中你妹妹在帮咱们。”
姬恒不语,母亲之忧虑也正是太子之忧虑,若靖川王孤注一掷,云京必定逃脱不了一场血雨腥风,如此两面都有些情面总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好。
烹茶正香时,一个府中管事快步而来,向姬恒耳中说了什么,让他脸色瞬间大变。
“穆塔昨夜死在了驿馆。”待到管事走后,他低着声音说道。
贺兰未动声色。
“母亲认为是谁所为?”
“与你又有何干?还是想一想为什么昨夜的事你现在才知晓。”
贺兰一副事不关己又若有所指的模样,让姬恒甚为不解,于是他犹豫再三,小心翼翼的开口。
“母亲,那日的黑衣人......”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