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时,已是黄昏晚饭时。
下人们见二人回来,立刻张罗布菜。
苏青时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我…大表叔回来了吗?”
仆人答:“大表叔早就回来了,他说晚饭不用叫他。”
“不吃饭怎么行,明日还要赶路怎么消耗得起。快给大表叔备好饭菜送去,再问问大表叔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若有不适,立刻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阿潭宛若贤妻良母般安排好所有事,“阿秦,我们先吃吧,一会上去看大表叔。”
阿秦……这才一下午时间,这么肉麻的称呼都叫上了。
贴门偷听的闻栖辞一脸火气,肚子不争气的响起鞭炮声,他嘴巴一撇,饥肠辘辘的躺回了床上。
咚咚。
他翻了个身,全当没有听到。
敲门的人也只是走个形式,不管他应不应,都推门进来了。
他便猜到这人是苏青时。
来人放下饭菜,走近床边。
“大表叔,起来吃饭吧,身体要紧。”
……怎么是个小厮。
闻栖辞捂着肚子,没有动弹。
小厮出去了。
没一会,又有人敲门而入。
“大表叔,身体不舒服吗?”
阿潭宛若都来了,苏青时怎么还不来?!
“大表叔?”冰冷的手掌敷在他额上,来人欺身逼近,“没有发烧,难不成是心病?”
声音婉转,从阿潭宛若的声音无缝衔接到小厮的声音,最后回到苏青时的声音。
……原来刚刚的人都是她!
闻栖辞虚起眼睛,打掉她的手。
“大表叔,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快起来吃饭。”
“……肚子叫了就一定要吃饭?那放个屁就必须拉屎?”
“……”
对方显然被他口无遮拦的混话惊住了。
苏青时有点讪讪,“你怎么这么生气?”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不吃饭就是生气?那我不想动就是躺着等死喽?”
“……闻彧,好好说话。”
“我不。”
苏青时沉默少顷,郑重的问道:“你是不是怪我和阿潭郡主出去逛街?”
“哼。怎么可能,你别太高看你自己!”
“我只是想气你一下,谁让你不肯好好和我解释你和依岚郡主的关系。”
“都说了是兄妹,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闻栖辞一屁股坐起来,俊脸怏怏不乐,“她与我自幼相识,情同手足,我自小没了父母,除了数子便只有她一个亲人。当初皇帝要将她赐婚于我……沣守帝这个老奸巨猾的贼人!”
苏青时听罢,点了点头,“放心,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哼,与我何干。”
“大表叔,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侄儿一般见识。”
闻栖辞忙捂住她的嘴,“你怎么敢用本音。小心被发现。”
苏青时笑了笑。
闻栖辞气恼道:“你还浑然不觉么,那郡主怕是对你动了真心。”
苏青时遗憾的叹气道:“那也没办法,我都已经是某人的手下败将了,就算魅力太大迷住了她,也只能让她伤心了。”
闻栖辞:“……你变了。”
太自恋了。
“那可多亏了大表叔你的魅力感染。”
……
紧赶慢赶三日,终至戎国王宫。
阿潭宛若只身面圣去,闻栖辞与苏青时留侯驿馆,等王命召见。
“闻彧,倘使戎安王召我等进宫,你需速战速决,早去见依岚郡主,随后速撤。”
闻栖辞点头,随即怏怏不乐。
苏青时纳闷,“怎么了,就要见到想见之人为何这副表情?”
“沃沃必然以为我死了。不想她见了我会是什么反应,不要还生着我的气。”
苏青时听罢笑了,“央兰祭师死讯天下皆知,你既已死,依岚郡主自然摒弃前嫌,痛哭都来不及,哪还会计较前尘往事。”
闻栖辞煞有其事摇了摇头,“你不了解她,那丫头忒记仇,少时我哄骗了她一把如意,时隔八年,她还不能提起,我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苏青时神色淡淡,仔细看又似有些不悦。
侍从急急来报,说王上要见驸马爷。
苏青时领了旨,嘱咐闻彧道:“你如今虽然改头换面,但戎王宫中见过你的人颇多,随我一同进宫,务必小心。”
闻栖辞应下,问道:“确定沃沃在宫中?”
“我早已差人打探了,今日王后宴请王公贵族所有女眷,设宴在碧云池。我备了宫衣,你到宫中找个隐蔽处换了,自去寻到碧云池。一定记住,见了依岚郡主长话短说,不要暴露。尔今身份,非同小可。”
闻栖辞连连点头。这丫头真是安排得周到细致。
赞赏之情在见到苏青时为他准备的太监宫服之时,戛然而止。
太监宫服??
闻栖辞捏着藏青色衣袍,磨牙切齿。
只是苏青时已面圣去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她算账。只好穿了宫服,寻路去碧云池。
王后盛宴上,金玉琳琅,翡翠络珍,如花似玉的百官女眷,个个花枝招展,丹砂敷面,像极了皇帝的选秀大会。
却有一人,不问于众人,随性而坐,不屑与人高谈阔论,一身劲爽素蓝衣裳,出众张扬。
闻栖辞远远望去,人群堆中便见着她。心下不免激动万分,目光流转在替众女眷端果盘递香酒的宫女太监们身上,又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装扮。
真是错怪苏青时了,他这身行头与那众下太监无异,正好混入。
待要混进人堆前,他压低了帽沿,又将众女眷细细打量,确定那中间除了王后和两位公主,没别人见过他,幸好郑沃沃的宴桌又至末尾,离认得他那三人极远,真是天助我也。
“那草后的小太监,偷甚么懒?还不快来替本姑娘斟酒!”
正要出去,便被厉声喝住,一时间,几个异样目光横扫而来,好在没惊动高坐之人。
戎国国风一向男女均等,任何宴会,无论男女皆可肆意而为,图个尽兴。
叫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半醉半醒的郑沃沃。
适才,她便见到草丛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觑着她,这宫中想害她的人不少,也不怕多这一个。
草丛后出来那人,双目与她对上。
一时间,风轻云净,不争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