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迎楼中此时已经再无旁人,但姬歌的这话依旧是犹如一座崩塌的峰岳倒倾在海中掀起了十数丈之高的滔天巨浪。
鹤仗客没想到自家少主苦苦找寻为了那个姬歌特意来参加诛歌大会,而此时这人就站在自己不远处,也就只有数丈之隔。
甚至少主还与其交手只是现在却撤出了楼去。
一想到这里清楚公良钰钰心性的他唏嘘不已。
若是让少爷知道这件事恐怕苍云洞天的半边天就要塌下来了。
松迎楼的那名首领执事闻言满脸讶异,他自然知道诛歌大会的召开,不然也不会是由他在此时亲自坐镇松迎楼了。
但他依旧没有想明白这诛歌大会就是针对的他姬歌,可他听闻风声非但没有远远躲避反而毫无道理可言地一头钻进了这个对他而言就是龙潭虎穴必死之地的阳关兵镇。
难道这天底下还真有人急着投胎找死不成?
石破天听到姬歌自报家门后神色一凛,即便是见过大风大浪如他此时也有些茫然。
就连他他现在也弄不清楚小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原本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是自己先行一步来阳关兵镇打探消息,然后就在松迎楼等待后至的他们。
只是自己确实打探清了参加这场诛歌大会的巫族才俊有哪些,身边分别都有什么境界的护道人跟随。
但自打小歌他们进楼后就不按照原计划来了。
之前他可没说会同苍云洞天的少主对峙,也没说要主动寻衅随便拉出一个其天赋境界都不输给那个景心事的秦良玉等人。
只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一点石破天还是明白的,所以哪怕刚才小歌同墨渊以二对五对上秦良玉他们自己也能够理解。
实在是打不过不是还有自己这后压阵嘛。
可现如今小歌却主动报上家门,将身份暴露开来,如此一来只要消息一经传出,那自己一行人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还是在这敌腹之中,哪怕自己搬出这出神武夫的境界也无济于事。
届时就是人家的唾沫星子估计都能够淹死自己。
一直跟随在姬歌身边的墨渊大致已经明白了公子的心思,若先前公子的猜测皆是正确,那现在的这般作为确实无碍大局。
甚至可能还会是一招无理手打乱布局之人的谋划,也好让他们寻得一线生机。
“他刚才说什么?!”李药师一双美眸瞪大如铜铃,捂住朱唇难以置信地问道。
晏几道好像也无法接受这么个事实般向后撤了两步,袖袍中的双拳紧攥。
顾横波一脸的怒气已经被讶异所代替,他没想到传闻之中的姬歌竟然只有凝神境的灵力修为,而且还是这般嘴碎毒舌,更主要的是这相貌也属实猥琐了一些。
“他就是姬歌,算起来还是这场诛歌大会的主角。”秦良玉淡淡说道。
说实话自己一开始也确实没想到他会是那个在巫域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姬歌。
原本他从公良钰钰对峙时自己也只当他是个家世背景与公良钰钰不相上下甚至略高一筹的世家公子。
但自从他见到那人施展出“大搅云雷诀”后
秦良玉就清楚自己先前极有可能是看走眼了。
扪心自问,哪怕是天赋异禀的自己都无法做到他那般将他人的灵诀神通信手拈来为己所用。
但自己真正猜到他的身份也是在那位出神的武夫现身以后。
广袤无垠的巫域疆土之上,灵力修士如同过江之鲫,那浮屠境九转亦或者是返璞,归真二境却是少之又少简直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可若是执意找寻,除了那些个隐世不出或者是闭关渡死劫的老不死的也能够找的出双手双脚之数。
但就偏偏是这淬体武夫尤其是已经踏入了淬体七八重楼的武夫那简直就是闻有所闻见所未见。
最起码自从秦良玉入世修心以来从未亲眼见过出神武夫。
也正因为见到了这个出神武夫,他才确认了眼前这个白衣男子的身份。
只是这相貌却是与传闻中的那个丰神俊朗世无双的白衣郎相差甚远。
“我这么说是不是太唐突了?”姬歌摸了摸鼻翼,随后又顺了顺嘴边的那撇八字胡,问道。
他注意到对面五人皆是一阵沉默,虽然那几人依旧是面覆假面但姬歌还是能够猜出他们脸上的“精彩”神色。
“你怎么会是姬歌!”晏几道额头上青筋宛若虬龙般乍起,近乎是吼出声来,“姬歌怎么敢来这里,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在他的认知里姬歌在听闻了这场诛歌大会后就应该如同只惶恐不安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匆慌逃窜,成为自己一行人追逐游戏的猎物。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肆无忌惮地站在自己面前且占尽上风。
“可事实就是如此。”姬歌懒得再同他费半句口舌。
“你可同传闻中的有些不一样。”李药师与顾横波近乎同时开口道。
姬歌闻言摊了摊手,略显无奈,“难不成在传闻里我脸上还能长出花来?”
“虽说有些离奇但也差不多了。”李药师臻首轻点,以自是妩媚天成的嗓音轻声道。
顾横波对此没有插话。
当然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默认。
“只不过是三人成虎罢了,希望在下这副模样没有让李姑娘失望。”姬歌摇摇头,淡淡一笑。
李药师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白眼。
虽说出身他们这种世家的子弟一心执着于大道修行对于那副皮囊并不上心。
但那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中的人当然也包括他们这种山上人。
特别是女子,最为爱惜的就是那张脸庞,而且山上的女子对于这点尤甚。
不然那些个驻颜有术永葆青春的术法神通为何能够拍出天价?
而且皮囊好看些总归是养眼下饭的。
传闻中姬歌可是那丰神俊朗面冠如玉的白衣郎,虽说是异族之人但也是不少巫族女子闺房中的春梦之人。
当然李药师并不在内,但他也很好奇姬歌是否如真如流传中的那般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们一下。”姬歌一边挽着衣袖一边看向五人中站在最前头的秦良玉,“若是我不动手你们能保证在阳关兵镇中对我不出手吗?”
秦良玉刚想回话,就被姬歌摆摆手插嘴说道:“若是你们现在只是忌惮石叔所以委曲求全点头答应,最后出了楼找来强援再杀我一个措手不及回马枪的话我劝你们还是直接摇头拒绝好了。”
顾横波闻言皱了皱眉头,这家伙还真如传闻中那般善长洞察人心工于心计。
“可以。”秦良玉没有任何迟疑地直接点头答应道。
晏几道闻言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心湖中传荡起秦良玉的温醇嗓音。
“晏兄,我们现在确实不宜同姬歌交恶,哪怕此时是对他流露出半丝的敌意我们都可能走不出这松迎楼。”
“所以良玉还请晏兄忍下一口气。”
“而且姬歌话里只说不在阳春兵镇对他出手,我们大可在阳关兵镇外对其设伏。”
听到秦良玉这番密语,晏几道脸上的神色才舒缓了几分。
姬歌他是非杀不可的,神仙也难救!
“当真?”姬歌半信半疑地再次问道。
“若是姬兄不信,我大可以道心起誓。”秦良玉伸出右手三指,掷地有声信誓旦旦说道。
姬歌看到秦家良玉的这番举动,会心一笑,“你知不知道你同景心事相比差在了哪里?”
秦良玉闻言眉头轻锁,他不明白姬歌会有如此突兀的一问。
景心事这个名字自己有听说过,其家世修为与自己身边的这三人相当,而且外界传闻他还是那位水神共工的半个弟子。
可自己却是十二祖巫帝江大人的传承弟子,比起那些帝子之资来自己是真正的帝子!
他姬歌凭什么同拿景心事同自己相提并论!
秦良玉刚想要开口,就被一声暴喝声给打断了开来。
“墨渊,动手!”
阳关兵镇天幕之上。
在绵延千里的翻腾奔涌的云海之中有一身着破旧道袍的老者闲坐。
在其身前摆放着一张不知是何质地的棋局,棋局之上大道纹脉显现,散发出无上玄妙的气机涟漪。
那张棋盘之上黑白两子泾渭分明旗鼓相当。
只是就在刚刚的一刹那,有一黑子光芒大盛气冲斗牛,甚至将棋局中的一道大道纹脉给冲散了去。
“没想到还真让这小子下出了一招无理手,这就有点意思了。”老人盯着那枚黑子捉摸了许久,终于是捋了捋凌乱胡须笑眯眯地嘀咕道。
额头上皱纹沧桑那是自光阴长河流淌过留下的印痕。
只是天地浩荡一人独坐云头好像显得有些空落落。
“见过祭司。”
话音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凛冽罡风,不但将那名老道人身旁的云朵吹散,更是将阳关兵镇上空万里的云海撕裂开一道巨口。
但那名道袍猎猎作响的老道人依旧是坐在那岿然不动,那盘棋局中的玲珑棋子在那股足以撕裂开虚空的霸道罡风之下也没有丝毫移位。
“康回,怎么还是这般毛手毛脚的样子?”老道人手执一枚玲珑白子,斜眼看向来人,面无表情地问道。
康回。
十二祖巫的水神共工。
不知何事来此云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