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来,谈家没有任何人来看过她,全是护士在照顾她。
出院这天,谈瑞麟来接她,上了车,谈瑞麟冷冷地道:“今天你就走,东西都收拾好了,你的衣服鞋子包包首饰等,全都让你带走,但是钱一分没有!”
“你以后也不要再跟我们联系,我们不追究你的责任,已经是宽厚了!”说着,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于寒舟一眼,目光冰冷,含着浓浓告诫。
于寒舟面色不变,轻轻点头:“好,我走。”
没有任何必要留下来。
这不是她的家。从前不该是,以后不会是。
谈瑞麟见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目中闪过一丝惊讶。她平静得过分,他原以为她会闹,就连训斥她的话都想好了。
他从后视镜中看她,就见她静静地坐着,偏头看向窗外,神色极为平静,平静得好像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她并没有失去她最贪图享受的富贵生活,并没有被他们赶出去,并没有一对无耻残忍的亲生父母。
但这怎么可能呢?谈瑞麟心底嗤笑,以她娇滴滴的性子,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
他跟护士打听过,说她这些天以来,在医院非常平静,很是配合治疗。谈瑞麟才不信,她懂事,她配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认为她憋着坏,只等着出院的这天,回到家后,才要露出真面目。他心底冷笑,幸好他早料到了,并没有让他的亲妹妹回来,等到他把一切都料理妥当了,家里安安静静了,再把妹妹接回家。
今天他不担心她会作妖,家里只有谈父和谈母,他们一家三口都商量好了,怎么处置她。她再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谈瑞麟收回视线,冷冷道:“你肯走就最好。”顿了顿,“奉劝你一句,别想耍什么花招,什么都没用,惹急了我,你什么都没有!”
惹急了他,那些打算让她带走的衣服鞋子包包首饰等,也都不会让她带走了。
于寒舟没说话,连点头也欠奉。
反正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他厌恶她,在她还是他妹妹的时候,他就不喜欢她。如今她是这样的身份,他肯给她一个好脸才怪了,没把她拴在车后面拖着走是他有教养。
于寒舟不做无谓的解释,安静地坐在车里,一路平稳地驶进了谈家。
她割的是左手的手腕,右手还好好的,自己解开了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进了客厅,就见谈父谈母坐在沙发上,眼神复杂地看过来。
谈父还好,只在面上露出一丝惋惜的神情。而谈母的眼中,全是复杂。两人目光对上,不等谈母有所反应,于寒舟便垂下头,叫道:“谈先生,谈夫人。”
谈母的眼神晃了晃。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眼下的情形,哪怕她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
她此刻心里有点恨,恨她的亲生父母,那对已经被他们送进监狱的夫妇,为什么要做这个孽?
“瑞麟都跟你说了吧?”谈父问道。
于寒舟点点头:“说了。”不等谈父再开口,她便道:“我接受。”
她回答得十分平静,十分干脆,让谈父有些惊讶,他和谈瑞麟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见谈瑞麟轻轻耸了耸肩,目光中满是嘲讽和不信任。
谈父收回目光,看着她温声说道:“好,谢谢你的配合。”
话刚落下,就听到楼梯上响起脚步声。
谈瑞麟正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低头往下瞧:“上来,跟我去拿东西!”
他不知何时已经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了,就连袖子都挽起来,露出一截小麦色的结实有力的小臂。看过来时,俊眉皱着,满是不耐烦。
他迫不及待地要赶走她。
“稍等。”于寒舟看过去道,“我还有两句话要说。”
谈瑞麟本来正上楼,闻言脚步一顿,神色顿时冷下来,冰冷警告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于寒舟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谈父谈母的身上,顿了顿,她深深鞠了一躬:“这些年来,多谢两位的抬爱和栽培。你们的养育之恩,我永远铭记在心。”
谈父谈母见她这样,脸上都有些动容。
这件事,何止是她难受?他们夫妇心里也不舒服。他们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养,什么都给她最好的,什么都宠着她,哪怕有时候会委屈自己的大儿子,也不想让这个可爱的伶俐的小女孩儿难过。
谁知道,她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若只是无意中调换也就罢了,偏偏她的亲生父母是自私恶毒的人,故意将她们调换了不说,还不肯好好对待他们的亲生女儿!
这是最让谈父和谈母所不能接受的!
谈父和谈母都没有说话。
于寒舟又道:“我知道这个名字,是两位给亲生女儿起的。我走后,名字也还给你们。”
谈笑并不算一个很特别的名字,但是谈母特别喜欢,她希望她的小女儿永远开开心心,笑口常开,所以起了这个名字。
既然身份要换回来,没必要带着人家的名字走。
谈父微微叹息一声:“好,你有心了。”
于寒舟没有再说别的,直起腰,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谈先生,带我去拿我的东西吧。”于寒舟抬头看着上方说道。
谈瑞麟看着她的目光带了一点探究,一点审视。他完全没料到,她会如此平静。打量她两眼,他一言未发,转身往楼上走去。
于寒舟看到了自己的房间。
原主是个很讲究的女孩子,她把自己的房间布置得精致又漂亮。
此刻,再看不见一分。墙壁上空空荡荡,上面挂着的画、贴着的装饰品全都被取了下来,梳妆台上、书桌上甚至床上,全都空空荡荡。
所有东西都被收在一个个的大箱子里,摞得整整齐齐,堆了半个屋子。
谈瑞麟收拾得特别干净,于寒舟猜测,这屋子里就连一粒碰过她的灰尘都没有。
她忍不住微微笑了。
“你笑什么?”谈瑞麟看到了她的笑容,心中一凛。
于寒舟敛了笑,说道:“谢谢谈先生替我收拾。”
谈瑞麟才不信。她越平静,越配合,他越觉得她心中憋着大招。
“我警告过你!”他沉声道,“你不会想知道——”
“我不想知道。”于寒舟打断他,“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我不敢惹谈家公子。”
谈瑞麟被她平静的话噎了一下,道:“算你识相!”
提起箱子,往下走。
于寒舟的左手受了伤,右手却好好的,她量力而行,提了较小的箱子往楼下走。
谈父看见了,就说道:“小姑娘受着伤,怎么能让人提东西?瑞麟!”
谈瑞麟本来想说,她左手受了伤,右手却好好的,有什么不能提?但还是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对于寒舟道:“你别动了,我来吧。”
于寒舟没有坚持,放下箱子,说道:“谢谢。”
她太客气了,或者说太配合了,谈父和谈母所想到的最好的情况,也不过如此。
他们看着她仿佛一夜之间就洗去了跳脱张扬,变得沉稳安静的气质,心中有一些难言的滋味。从前,他们总想让她懂事一点,稳重一点,但她被宠坏了,总要人娇惯着、纵容着。如今自杀了一次,竟然想通了,变得这样懂事起来。
但这样的懂事,委实让人心里不好受。
谈父揽住谈母的肩膀,让她偎在自己肩头,低声劝道:“这不是好事吗?她脱离了谈家,这样才会好过。”
再像以前那样张扬,还不知道要栽多少跟头。
谈母闭上眼睛,用力控制着喉头的哽咽。
谈瑞麟身材高大,两条大长腿走了几个来回,就把于寒舟的箱子都搬了出去。
全都堆放在门口。
“你住哪?”他问道,“我把东西给你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