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忙道:“我知道为难你了, 只是这皇家的事, 不好拒绝。”又安慰了萧遥几句。
萧遥也不好让镇国公一个老人为难, 当即点了点头。
等镇国公走后,她走到大堂,见温文温雅在, 杨姑娘与严公子都不在,便问:“那杨姑娘呢?”
温雅道:“被严大哥送走啦。”说完又问,“姐姐,我见严大哥见了杨姑娘脸色变了一变,这是为何?”
萧遥摇摇头:“我亦不知。”说完想着明日一早就得入宫, 便急匆匆与温文温雅吃完饭又洗漱毕,便歇下了。
严峻送完杨姑娘回来,见萧遥与温文温雅已经不在大堂内了,问了打扫的伙计,得知歇息了, 便回家去。
只是一路上心情都很是不平静。
萧遥见了杨姑娘, 心里是否会生气呢?
他天性风流, 这些时日萧遥忙, 没什么空余时间招呼他,他闲不下来,便找了杨姑娘, 因能说会道,对女子又素来温柔,轻易就得了杨姑娘的芳心。
原本他也没觉着有什么, 毕竟这是他一贯以来的行为习惯,可是得知杨姑娘在状元楼和温雅待了大半天,而且见过萧遥了,他心里便涌起了强烈的不安与心虚。
严峻一路沉思着回到自己院中,将一路上粉面含春地与他打招呼的丫头无视了个彻底,进屋之后也无心跟丫头逗乐,洗漱完便躺在床上,心里想的,还是萧遥。
她若因此而生气,他该如何呢?
可是男子都是三妻四妾的,他也早决定要随心所欲游戏花丛中,为何要心虚?
严峻觉得烦恼,便不想这事了,直接抛到脑后。
然而却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是萧遥那双清澈认真的眸子。
萧遥第二日早早便带了自己的酱汁与菜刀坐了宫里来接的马车直奔皇宫。
从西门进入宫中,拐了几个弯,绕过又宽又大的过道——一路上检查的关卡无数,终于到达御膳房时,已经是巳时一刻了。
御厨们都已经到来了,见了萧遥,态度不一,有的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有的直接无视了萧遥。
御膳房里准备了许多精致的糕点,还有各类小粥,都是供给御厨们用的。
御膳房大总管命人给萧遥端来一份,让萧遥坐下来用早膳,说道:“你吃完之后便该开始了,因为所有菜式要赶在午时上齐。若有什么需要,只管使人寻我。”
萧遥点点头,目送大总管急匆匆地离开,便低头准备吃早点。
只是她用汤匙盛起小半勺香菇鸡肉粥放入口中,眉头顿时一挑。
香菇鸡肉粥她帮张嫂子尝过无数次,对其味道可谓万分熟悉,断然不是这个味道的。
这里头,加了什么。
萧遥想到这里,回忆了一下自己觉得熟悉的味道,俏脸慢慢就冷了下来。
这里头,加了巴豆,和她那缸酱汁多出来的味道一样。
萧遥放下了碗,让身旁跟着自己的小太监去找御膳房大总管,自己则坐着不动。
旁边一个桃花眼的御厨见萧遥不懂,便阴阳怪气地问:“萧厨娘,怎地不吃这粥?难不成认为我端来的粥不好?”
萧遥看向他:“倒也不是,只是我不想吃粥,而是想吃糕点。”
之后听那御厨再说,只简单回应,不再与他多话。
桃花眼御厨很是恼怒,冷笑一声说道:“不过会做几道乡巴佬的吃食,傲气什么!”
萧遥侧头看向他:“皇上命我来御膳房做菜,你却说是乡巴佬的吃食,难不成,你的审美,比皇上还高?”
桃花眼御厨一听这话,马上道:“我何曾这般说过?”辩驳几句,再也不敢跟萧遥说旁的了。
御膳房大总管很快来到,问萧遥何事。
萧遥指指自己眼前那碗粥,道:“这里头加了巴豆,我担心御膳房有人混进来浑水摸鱼,下毒伤了皇上禀文武百官,还请王公公好生查一查。”
一言既出,御膳房的御厨们都惊讶地叫:“什么?竟下了巴豆?”
一派看热闹的好奇与恼怒,全无半点心虚。
王公公没有说话,眸子从御厨们脸上慢慢地扫过。
那些御厨,渐渐就闭上了嘴。
王公公缓缓说道:“莫以为今儿咱家事多,便奈何不了你们。且别叫我查出来,一旦叫我查出来,我叫他后悔一辈子!”
御厨们顿时噤若寒蝉起来。
王公公转过身看向萧遥:“此事咱家会彻查,萧姑娘吃些糕点垫肚子罢,时间不早了,也该早些开始才是。”
萧遥点点头,这才起身去拿糕点吃。
那些御厨们再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了,但是做菜时更用功了。
不是名满京城么?
今日他们且教她做人,让她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忙碌着,赵御厨忽然开口:“萧姑娘,听闻你做的东坡肉是跟随萧府外厨房的普通厨子学的,是也不是?”
萧遥点点头:“正是。”
赵御厨见萧遥承认,便又道:“你可知道,这厨艺一道,除了三大传人,其余的都不过是偷学的微末小技,不登大雅之堂?至于像川渝处以辣入味,刺激食欲,本身便违背了厨艺的真意,因过于粗鄙而列入下等菜之列。”
萧遥听毕一挑眉:“敢问御膳房做菜,可是从不放调料?”
“那自然不是。”赵御厨摇摇头:“我知你为何这般问,你是想说,以辣入味跟以调料入味并无不同,是也不是?那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萧遥听毕微微一笑:“既然标准是你们定好的,我自然是说不过你的。不过,不管你们的标准定得如何,在我看来,能让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普通黎民都爱吃的,这才是真正的好菜!毕竟,嘴巴带来的味觉,是不会骗人的。”
赵御厨淡淡地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不屑:“萧姑娘倒是会狡辩,可惜,那只是你的看法。今日,我便露一手,好叫你知道,在民间做几道菜得到夸耀,并不是什么了不起之事。”
萧遥淡淡一笑:“既如此,我便等着罢。”
赵御厨扬声说道:“诸位都在,既这位萧厨娘想见识,大家便露出真功夫,好叫萧姑娘开开眼界罢。”
萧遥一脸惊讶地反问:“露出真功夫?难不成诸位平素为这皇宫的主人做膳食,竟不曾展露真功夫么?”
赵御厨一下子变了脸色,忙左右看了看,见都是御膳房的人,这才松了口气,黑着脸道:“萧厨娘比不过厨艺,何至于从言语上诬陷?”
萧遥不以为然:“纯粹好奇,何来诬陷一说?”
赵御厨看了萧遥一眼,眼神冰冷。
这萧厨娘忒会扯大旗了,他不敢再多说,省得又叫她抓住了话柄。
但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宫宴上碾压萧遥!
萧遥见他们不再烦自己了,便埋头忙碌起来。
做着前期的准备工作时,萧遥听到御厨们在讨论前几日琼林宴时的热闹与菜式,便听了几耳朵,竟听到颍阳公主思慕于新科状元萧三老爷!
不过转念一想,萧三老爷旁的不说,单论那张脸,的确很招人,再加上一直有才名,这次又高中状元,颍阳公主喜欢也是正常的。
她对此并不感兴趣,便不再听了,继续专心做自己的。
即使有小太监帮忙打下手,萧遥还是足足忙了一个时辰才将所有的菜备齐。
此时差不多午时一刻了,宫女们如流水一般进来将菜肴端出去。
赵御厨看向萧遥,似笑非笑:“萧厨娘,到底如何,很快便见分晓了。”
萧遥点头:“着急什么?”
赵御厨心里突然就暴躁起来。
这萧厨娘说话不是抓人话柄就是气死个人,根本就不能好好交流。
他决定,在结果出来之前都不要说话,省得被萧厨娘给气死了。
萧遥擦了擦汗,找了地方坐着休息。
有御厨踱到她身旁来:“萧姑娘,这宫里景致很是不错,不如我带你逛逛去?”
萧遥并不想撞见这皇宫的主人进而行礼,当即便摇了摇头,婉拒了这御厨的好意。
那御厨听了并不走,而是直接在萧遥身旁坐下,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萧姑娘生了如此美貌,留在厨房可惜了。若萧姑娘有志向,我可带萧姑娘出去走一套,挣来泼天的富贵。”
萧遥这才明白,这御厨找自己的主要原因,当即一挑眉:“泼天的富贵?”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做了皇上的女人,可不就是得到了泼天的富贵了么?再者,皇上如今还不曾立后,萧姑娘如此美貌,未尝没有一争之力。”御厨低声道。
萧遥瞠目结舌,半晌才问道:“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御厨一笑,道:“说好处就伤人了。咱们在宫里头的,互相帮助才是正理。若你得势了,莫要忘了我便是。”
萧遥这才明白御厨为何找上自己,当下摇摇头:“谢过你的好意,不过我并无如此远大的志向。”
或许有姑娘认为入宫好,可并不包括她。
御厨见萧遥婉拒,很有些不解,道:“因何拒绝?难不成,你生了如此美貌,却想着一辈子在厨房么?”
萧遥反问:“有何不可?”
御厨听了萧遥的话,心道,这姑娘涉世未深,还不晓得权力的好处,便开始说起宫里那些受宠的妃嫔们得到了那些赏赐,过的是什么日子,说到最后,还道:
“不仅如此,便是皇上出行,也会带上宠爱的妃子同行的,你想一想,可以看沿途的风景,可以吃沿途的美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是多难的的殊荣?可不比你待在厨房里好么。”
萧遥心道,这分明是昏君或者好色君王的做派,也不见得有什么值得人羡慕的,面上却不显,只是摇摇头。
御厨见萧遥不同意,有心要放弃,可是目光落在萧遥那张脸蛋上,却是万分不舍。
这样一张美人脸,不入宫争宠,实在太可惜了!
于是又继续说起宫妃们得宠了过的是何等尊崇的日子,说完见萧遥不为所动,想起先前赵御厨的话,便又道:“若你入宫为妃,成为了主子,这御膳房,便无人敢为难于你。届时我们这些御厨,说到底也不过是你的奴才。”
一边说一边打量萧遥的神色。
先前赵御厨称呼萧遥时,一口一个“萧厨娘”,即便这萧姑娘当真是厨娘,那称呼也带着鄙夷之意,他就不信萧姑娘能忍受这样的侮辱。
萧遥道:“我以后不大可能进宫,与御厨们也基本没有见面的机会,所以御厨们如何,与我无关。”
她又不是疯子,因为被御厨们说几句便为了争一口气入宫,把自己给卖了。
梁御厨见萧遥始终不为所动,心中不由得又几分为难,却还是不死心,继续说。
说着说着,御厨们的午餐也准备好了,大家便一起上桌吃饭。
这时候,梁御厨终于住了话头。
萧遥微微松了口气。
用完午膳,萧遥问了御膳房的大管事,得知还不能回去,要看看太后会不会传人过去打赏,只得找了地方坐着等。
先前那梁御厨又来游说萧遥入宫做皇帝的妃嫔,并且一再赞扬萧遥貌美。
萧遥在御膳房里忙活大半天,出了不少汗,一直在喝水,如今不忙了,急着要小解,便打断梁御厨的话,站了起身,走向不远处一个宫女。
梁御厨不死心,跟在萧遥的身后。
当得知萧遥去更衣,他连忙自告奋勇带萧遥去。
萧遥看了看他,没动。
梁御厨笑道:“你莫看咱家是御厨,实际上,也是太监,与你并无男女之别。且我只是带路,并不会做旁的。”
萧遥还是坚持。
梁御厨只得过去与那宫女低声说了几句,这才退到一边让萧遥跟着那宫女离开。
萧遥跟着宫女拐了几个弯,便停下了脚步:“竟如此远么?”
宫女道:“本来很近,只是那头在修葺,路被封住了,故要绕远路。”
萧遥听着这话也有道理,便继续跟着宫女走,但心里也暗暗戒备了起来。
走出不远,便是一个花木葱郁的园子。
于花木掩映中,有年轻男女在其中说笑或是斗诗,好不热闹。
萧遥停下了脚步,看向带路的宫女:“这位姑姑,你带错路了罢?”
那宫女忙道:“没错,打这儿拐过去便是了。”她指的是右手边一条小路。
萧遥见这小路是在御花园边上的,这才跟着宫女继续走。
走出没几步,忽听身后一道有些迟疑的嗓音响起:“萧姑娘?”
萧遥只得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叫自己的人,福了福身:“萧三老爷——”
说完见萧三老爷只是目光幽深地看着自己,没有再说话,便冲他微微点头,转身继续走。
萧三老爷看着萧遥的背影完全消失,这才回过神来。
他明明见过她脸上不涂黑粉的样子的,怎地今日再见,却……
他摇了摇头,目光掠过路旁的一丛迎春花,不由得上前,伸出指尖轻轻地碰了碰。
先前她从这里走过,衣衫掠过这迎春花时花朵摇曳,格外好看。
萧三老爷收回手,很快离开小径。
他刚走,不远处树丛后,一个衣衫华贵满头珠翠的少女轻轻地说道:“去,把那萧姑娘请到竹园处。”
她身旁的宫女忙福了福身:“是,公主——”
萧遥小解后,刚要跟着宫女沿路回来,便见有宫女走来,说是颍阳公主要见自己。
她不认识颍阳公主,却也没法子拒绝一个公主的邀请,只得跟那宫女去了。
到了一个满是竹子的清幽小苑,萧遥见到了传闻中的颍阳公主。
颍阳公主看到萧遥,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
眼前的姑娘看起来不过碧玉年华,生得肤如凝脂、唇红齿白,一双眸子顾盼生辉,便是穿的粗布衣裳,却也是她从未见过的美貌。
萧三哥先前看着她的背影发呆,便是因为这份美貌么?
他拒绝当自己的驸马,便是因为这美貌女子么?
萧遥见颍阳公主看着自己出神,便问:“不知公主寻我来所为何事?”
颍阳公主回神,笑道:“也没什么,今日席面上的东坡肉与那道与春共舞,可都是你做的罢?我吃着十分美味,便想见你一见。今儿一见,更觉值得。如此一个美貌佳人,若不曾见过,那才可惜呢。”
萧遥微微一笑:“公主谬赞了。公主出身高贵,气质高华,才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颍阳公主听到萧遥赞自己,面上多了几分笑容,甜甜地说道:“你不仅做菜极其好吃,就连话也说得漂亮,可真是个讨人疼爱的丫头。今日你我一见如故,这样罢,你到我宫里来玩玩,你看如何?”
说到这里,就要起身带萧遥去自己宫里。
萧遥还未开口拒绝,颍阳公主身旁一个宫女便道:“公主你忘了么,你先前曾遣人去梅妃宫中,说要去拿梅妃画的花样子的。”
颍阳公主好似才想起这事似的,眉头略微皱了皱,很快便舒展开,说道:“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去梅妃宫中走一趟,你们先带萧姑娘到我宫中。”
说完看向萧遥,“你且到我宫中等着我呀,我很快便回来。”
萧遥不得不觑着机会对这位自说自话的颍阳公主道:“感谢公主夸赞,我从御膳房出来,并不曾禀告,还得回去,怕是不能去公主殿中了。”
颍阳公主笑道:“这又有什么为难的,你且去,我使人去御膳房说一声就是了。”说完急匆匆地带着人走了。
先前请萧遥来的宫女笑看向萧遥:“萧姑娘,请罢。”
萧遥道:“这位姑姑,我很快便要出宫去,再去公主殿中,怕要误了时辰。”
那宫女笑道:“我知萧姑娘的为难,只是此乃公主的命令,若萧姑娘不去公主殿中,回头公主怕是要问责于我。还请萧姑娘大人有大量……”
萧遥只得跟着去了,心里再一次后悔答应入宫了。
下次,若宫里再有什么宴席要请她,她一准在宫宴前几日病倒!
她就不信,届时皇帝能够残酷到不顾她病倒也要让她入宫做菜!
如果皇帝当真那般残酷,她再下次,便生传染病!
她倒要看看,皇帝还敢不敢请她入宫做菜了!
宫女见萧遥答应了,松了口气,当即在前头带路。
萧遥再一次经过先前路过的御花园。
所幸那宫女并不是直接从御花园中穿过的,而是绕着御花园走,走到一片桃林前,这才选择从桃林中穿过。
萧遥跟着她,走出不远,忽然停下脚步:“这位姑姑,走错了罢?”
桃花林中,隐约可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以及几个衣着华丽的宫妆丽人,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帝与宫妃了。
那宫女脚下一顿:“原是这道儿的,只是并不知皇上今日在此。”说着就要带萧遥走人。
萧遥冷笑。
这宫女说话声音如此之大,显然是故意叫桃林中的人听见的。
果然,桃林中一道有些尖利的嗓音响起:“尔等何人?竟在此喧哗?”
带萧遥来的宫女忙道:“奴婢乃侍候颍阳公主的宫女红叶,惊扰了皇上与娘娘们,还请赎罪。”
那头有人低声说了什么,先前那太监便道:“你带了何人前来?过来一见罢。”
红叶听了,便看向萧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萧姑娘,皇上让我们过去呢。”
萧遥到这时若还不知道一切都只是颍阳公主的计划,就是个蠢材了,因此冷冷地看了红叶一眼,率先走了过去。
进入桃林中,她依着昨夜里那姑姑教的规矩,行了礼,便垂着头站着。
忽听一道熟悉的嗓音带着笑意响起:“今日竟不涂黑粉了,倒像个姑娘家了。”
萧遥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没控制住抬头去看,一看便看到皮肤生得挺白皙的刘公子!
不,或许该称他为皇帝才是,身穿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刘公子,还是那副懒洋洋但带着些笑意的欠揍模样。
皇帝见萧遥先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己,随即收敛了表情,变得面无表情,但是眸子里还是有一闪而过的不耐烦,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说的么?”
萧遥很想翻白眼,但想到这人是皇帝,一旦翻白眼他便有理由处置自己了,便是他不处置自己,他旁边那几个正用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宫妃,怕也要拿着个发作自己,当下道:
“民女第一次进宫,为宫中的威仪奢华所震撼,说不出话来。”
皇帝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还是如此……哈哈哈,如此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萧遥低垂着眸子,再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旁边,陈妃笑着说道:“萧姑娘,皇上与你说话呢,你不能不回答的。”
萧遥道:“皇上并不曾问我话,我便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她说话时,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从陈妃脸上扫过,见是曾见过的那个娘娘腔小陈,余光掠过梅妃,竟是在书店里遇到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心里头便想起梁御厨说的,皇帝对宠爱的宫妃是带着出门的,不由得暗自点点头,看来是真的。
皇帝听了又笑:“好了,别为难她了。”又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该准备出宫了。走,朕正要去养心殿,与御膳房是一个方向,你跟朕一道儿走罢。”
萧遥一脸迟疑:“可是颍阳公主命红叶带我到她宫中等着她。”
皇帝摆摆手:“无碍,朕会派人去说一声的。”
几个宫妃见皇帝居然要走,忙娇滴滴地出声挽留:“皇上——”
皇帝道:“不用跟着朕,承恩跟着便是。”又招呼萧遥,“走罢……”
萧遥顶着几个宫妃吃人的目光,跟在皇帝身后,往来时的路走去。
若是她经常与宫妃打交道,那她此刻绝不会跟着皇帝走的,可是她在宫外,与这些宫妃基本上不会有见面的机会,反而偶尔会遇到皇帝,所以在皇帝与宫妃之间,她选择了得罪再也不见面的宫妃。
走在路上,皇帝笑道:“今日做菜的分量颇大,可累着了?”
萧遥马上说道:“累得厉害。”
皇帝:“……你可真会打蛇随棍上。”
承恩暗暗在心中给萧遥竖起大拇指,这也太敢说了。
为皇家做菜,她居然直接承认累得厉害,甚至没有掩饰一下。
萧遥道:“皇上,我也算是救过你两次了,寻常救驾,那起码封王封侯,不然发个丹书铁券,我所求不多,就是用一次救驾之恩换以后不用进宫做菜,可以罢?”
皇帝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萧遥,眉眼带着愉悦的笑意,打量着萧遥的脸蛋:“你这白脸蛋儿要封后,倒也可以。”
萧遥沉下了俏脸:“我说的是公侯的侯,后门大族的侯!”
皇帝见萧遥板着俏脸,笑道:“与你说笑,何必认真。”见萧遥还是脸色不虞,便又道,“你说救驾两次,从何而来?我记得,也就书店里那一次。”
萧遥道:“就书店里,加起来两次。一次是我拿辣椒粉帮忙,第二次,是我给你辣椒粉,让你亲自展示你作为皇帝的威仪。”
不是她非要如此严苛算两次,而是想多找个保命符。
皇帝忍不住又哈哈笑了起来:“你这是个开心果!用辣椒粉展示我作为帝王的威仪?你出去问问,拿辣椒粉暗算人,哪里来的威仪?你呀你,就是喜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萧遥道:“用什么又什么打紧?只要能成功退敌达到目的便是了。”
皇帝听到这话,脸上笑容一收,认真打量萧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话,说得也是。”
萧遥被他俊脸上的若有所思给吓到了,忙道:“当然,我不是说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的意思是说,对待坏人,手段也不必太过光明磊落,总之,还是光明磊落一点的好。”
眼前是个皇帝,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那就可怕了。
萧遥可不希望自己是让皇帝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那个领路人。
皇帝见了萧遥脸上的焦急,忍不住笑:“瞧你吓的,放心,我便是做了昏君,也不是你带坏的。”
萧遥无语地道:“倒也不必做昏君。”
皇帝笑道:“说说而已。你看你,不做脸黑的烧火丫头之后,说话怎么便较真起来了?”
萧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及你一成不变,还是个粉刷匠。”
皇帝瞬间沉下俊脸:“大胆,既知道朕的身份,却还叫朕为粉刷匠,你可知罪?”
萧遥眼珠子一转,很快笑着说道:“若以天下江山为画布,皇上为粉刷匠也并无不妥。”
话音刚落,额头便被弹了一下,紧接着皇帝带笑的声音响起:“你这什么脑瓜子,这也能想到!的确,天下江山为画布,我乃粉刷匠。希望我这一生结束时,能画下一幅好画!”
萧遥点头附和:“这幅画还要很有研究价值,诸如治国才能、任人唯贤,还有有恩必报。”
皇帝见她三两句话便拐到她救驾一事上,忍不住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弹完发现先前弹之处竟有些发红,心中不由得后悔,嘴上说道:“你啊你啊……”
萧遥捂住额头,怒道:“你再这样,我当真不客气了!”
皇帝看着她额头上两个浅浅的红印子,说道:“莫要生气,我不弹了。你若要弹回来,那救驾之功,便抵消了,如何?”
萧遥磨牙:“不必,我还是要两次救驾之恩的。”又问,“我先前的提议,还请皇上答应。”
皇帝摇了摇头:“不能答应。”说完见萧遥瞪自己,忍不住气笑了,“进宫做菜,那是多少大厨巴望不来的殊荣,你怎么总这般嫌弃?”
萧遥道:“那你给那些巴望的大厨罢,我不要。”
皇帝笑得一脸无奈:“你啊你……这事不能答应你,不用瞪,我母后很喜欢你做的菜,先前曾说过以后还要吃。以后少不得还要请你进来。行了别瞪了,你不就嫌麻烦么,大不了以后你进来,我给个旨意,让你可以不用听除我之外的任何命令,可好?”
萧遥道:“包括你。”
皇帝眯起丹凤眼,看着萧遥,平日里面对臣子时那种威仪瞬间倾泻而出,他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萧遥道:“我只想做菜,旁的不想搭理。”
“我也不会打扰你做菜,也不会无端端叫你。”皇帝说道,“再说我也不一定会找你,不过是留点余地罢了。”
萧遥听了,想到眼前的毕竟是皇帝,自己是拗不过的,只得点了点头。
皇帝见她不甘不愿地点头,忍不住又想笑,但是知道若真的笑,眼前这姑娘必定要恼的,便忍住,道:“我答应了你这许多条件,你也得礼尚往来。下次让你进宫做菜,你可不能找什么生病的借口拒绝。”
萧遥:“……”
所以狗皇帝什么的,都是这么心眼多的吧,连她下次的打算都能猜到。
皇帝看到萧遥脸上的表情,憋不住,还是笑了,说道:“那什么能过人的病,更不许得。我到时会派几个太医去给你诊治的,若查出你骗我,看在你救过驾的份上,不治你欺君之罪,但两次救驾之功,便抵销了。”
萧遥道:“再见。”
皇帝哈哈笑了起来:“你这是叫我猜着了想法,恼羞成怒了么?”
萧遥一本正经地道:“皇上猜错了,我只是觉得天色不早,该告辞了而已。”
皇帝扭头看了看天色,想起自己还有许多折子没批,便点了点头:“既如此,走罢……”
走到分叉口,萧遥要自己回去,皇帝不同意,让承恩送她。
萧遥认真拒绝:“不必。”
皇帝凝视着她:“你不必如此要强,让承恩跟你走一趟,御膳房那些眼界高于顶的,往后都不敢开罪你。”
萧遥道:“厨房是我的领域,我靠手艺立足。”
皇帝一怔,旋即深深地看了萧遥一眼,目含赞赏:“这话说得没错。既如此,你去罢。”
萧遥冲皇帝福了福身,很快顺着来时的路走向御膳房。
皇帝看着萧遥的身影走远,道:“承恩,去朕的库房将去年北边进献那对羊脂白玉佩寻出来,赐给萧遥。”
承恩忙应了,心里头不由得品味起来。
主子对那位萧姑娘可真看重,那对羊脂白玉因为品质上佳,四妃全都旁敲侧击要过,还撒娇直接要过,可皇上都不松口,不想竟如此轻易便赐给萧姑娘了。
不过,想到主子跟萧姑娘说话时,特别随意,时不时便畅快笑几声,承恩又觉得,这倒不奇怪。
萧遥回到御膳房,见赵御厨正在寻自己,便忙上前。
赵御厨道:“你到何处了?难不成怕丢脸,想躲一躲么?好叫你知道,太后娘娘的赏赐一炷香时间之后才道,你是躲不掉的。”
萧遥看向赵御厨:“你这是笃定你的赏赐比我的多了么?”
赵御厨瞥了萧遥一眼,没有说话。
他旁边,桃花眼御厨说道:“这还用说么?”
萧遥似笑非笑:“自信是好事,但是自负就不是了。”
桃花眼御厨听了眼一瞪,就要跟萧遥理论,但被赵御厨叫住了。
赵御厨也似笑非笑地看向萧遥:“希望稍后赏赐到来,你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萧遥点头:“彼此彼此。”
两人都不想再和对方说话,省得拉低了自己的档次,因此再次无言起来。
一炷香时间过去,几个太监捧着赏赐而来。
萧遥跟着赵御厨等人接赏赐。
赵御厨看到当头的上次竟是一炳玉如意,眼睛顿时迸射出炙热的光,忙又看第二份赏赐,见是女儿家的首饰,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一颗心也算定下来。
第二份赏赐是一套女儿家的首饰,想必便是萧遥的了。
这么一来,第一份的玉如意,应该便是他的了。
想到这里,赵御厨淡淡地瞥了萧遥一眼。
今日过后她便知道,何为天高地厚。
其他御厨也看见了,也瞬间猜到这些赏赐分别属于谁,都用看戏的目光看向萧遥。
太监开始遵照太后的旨意赏赐。
赵御厨一脸恭敬地听着。
只听太监道:“太后千秋宴,众御厨表现良好,特赐大厨萧遥玉如意一柄、头面首饰一套。赵御厨扳指两个,梁御厨扳指一个,钦此。”
萧遥按照规矩道谢,之后才接过属于自己的赏赐。
太监又看向赵御厨,发现找御厨与其他御厨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又宣读了一次太后的赏赐。
赵御厨回神,终于确定自己不曾听错,也不曾做梦,一张脸顿时火辣辣的,如同被扇了好几个耳光。
只是太后的赏赐,他心中便是如何不满,也不敢表现的,忙恭敬地接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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