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时间流速稍微慢一点,不过也比自然时间更快，不过晚上还是会更快，这是晋炀利用了系统制造的时间外挂之后得出的结论。

他还想不明白这具体是为什么——只能先把自己的想法列下来：

一、夜晚黑暗元素相对浓郁,更加方便恶魔对这个世界的改造。

二、恶魔对夜晚的需求更高，他们需要在夜晚的时间点行动。

看起来这两条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前者恶魔是主动改造黑夜，后者则是恶魔在做其他的事情，黑夜时间流速快可能只是被动效果而已,还是有区别的。

然后又想了想,加上第三条：大海上的时间流动并不受恶魔控制,只是恶魔在大海上的其他活动,和这个世界本身的设定有冲突,导致了这一BUG。

晋先生对于这种游戏词汇并不擅长，可是此时此刻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名词了。写下第三条的时候,他又想起来凌绝之前说过的话，当时他在和凌绝讨论恶魔的行为,凌绝就说，人们往往把恶魔想得太厉害了。

“它们是恶魔，但并不是神话传说中能和神不分上下的神话生物……它们不能挥一挥手就让山峦消失,或者是想要进食的时候就让食物自己从土地里长出来。它们的能力和我们不一样，但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所以，当它们的行为正在改变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定也会发生更多在它们意料之外的事情,而它们也会受到自己的行为的影响。你们不是常常研究什么模型吗？如果恶魔这个庞大的群体，来到人类世界之后，它们的行为和造成的后果都能被记录下来,列出公式,然后计算构建出一个模型……”

晋先生听到这里,忍不住先夸赞他们家绝哥就是有想法，接着就免不了说：“不过这个模型恐怕会过于庞大……”

凌绝也明白，以人类现在的计算能力，还无法处理这么大的项目，不过他的本意也不在这里：“反正我是觉得，没必要把恶魔想得那么强大……”

是没必要。

今天早晨六点——按照正常的时间速，现在应该是早晨六点，不过晋炀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他从房间走出来，发现水手们并没有觉得他下午三点起床是什么不对的事情。

当然，可能现在即使他倒立洗头用鼻孔喝啤酒，这些“人”也不会觉得哪里有问题吧。

晋先生被自己奇怪的想法逗得差点笑出来，很快又整理了情绪，他问过老斑鸠，知道旅途快要到达大海中央的时候，水手们会往海里投递各种食物酒水之类的东西，又会从海里带出来一些货物。船上那么多酒桶，到时候全都打开向下倾倒，就像一滴牛奶滴进水盆里，很快就看不到了。

至于他们带出来的东西是什么，这就不是老斑鸠能知道的了。

他只知道那些东西会在午夜时发出声响……滴滴答答的，比恐怖片可吓人多了！一开始老斑鸠以为是血，后来又觉得既然是从海里来的，难不成是海水？或者是什么海洋生物的体－液？但他大着胆子凑过去嗅闻，发现并没有大海的味道。

晋炀忍不住问：“大海的味道是什么味道？”——怎么听着这么文艺呢？还大海的味道，接下来是不是天空星河都能问出来？还是说老斑鸠在这片奇异的大海上漂流久了，就和一些恐怖奇诡小说里面写的那样，他的灵感已经降低到可以闻到超自然事物的程度了？

老斑鸠显然不明白晋先生的思维是多么的放飞，他还有点迷惑：“就是海腥味啊，我闻着不像，一点都不咸腥的……”

……原来如此。

晋炀这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主要是老斑鸠说得太玄乎，搞得他老是往鬼鬼神神的方向想。但抛去所有玄学一样的幻想，单看老斑鸠的原话也挺奇怪，为什么这艘轮船要一遍一遍地往海里运送各种食物，又从海里带回了什么呢？

“没有大海的味道”，是不是能够说明，带回来的东西并不是产生于大海之中呢？

也许是从“魔界”来的。而水手们倾倒的酒水和食物也是去了魔界。

大海之中隐藏着连接两个世界的“门”。

大漩涡……

怀着这样的疑虑，他眼看着这艘船距离那片由迷雾笼罩的海域越来越近了。一开始在近海处还能看到的被污染的海洋生物，在这里反而成了珍惜品种似的，到处都是黑蒙蒙的云雾，海平面和天空接连成一体，周边除了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船员，就只剩下漂流而过的幽灵，唱着引诱之歌的海妖，偶尔还有由鲸鱼骨骼，船只残躯，以及各种海洋垃圾、藤壶海葵等等一起构成的“孤岛”。

这种岛能在海洋上四处流浪，虽然现在看来只是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但以后总有一天它会载着“岛上”的“居民”们去向丰饶的近海区，甚至是从河流入海口倒回岸上，变成人类难以解决的大型垃圾。

不过晋炀的关注重心却并不在这些未来会给人类造成困难的东西上。

他先找到一个救生艇，按照之前说过的样子，偷偷乘上去绕了一小圈，发现这里已经成了恶魔的地盘：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个魔界，那么这里和魔界恐怕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恶魔是霸道且贪婪的种族，他们占据了大海，大海中就没有其他的生物了。

这里恐怕只有自己一个活人了吧。

晋先生想了想，让系统为自己做上一层“伪装”，这是这几天才刚刚研究出来的名为“数字迷彩”的东西，其效果就像隐形战机，并不是说人的肉眼看不见，而是雷达探测不到。到了游戏里就是人类的肉眼能看到他，但是恶魔探测不到，或者说在恶魔的眼里他也是环境的一部分。【1】

【6】

【6】

【小】

【说】

不过这项技术是刚刚开发出来，难免会有纰漏，以后如果有需要的话会应用在所有玩家的身上，现在么……晋炀就觉得不如让自己先试试。

他为自己套上一层伪装，感觉自己就像是《皇帝的新衣》里面那个愚蠢的皇帝，因为他自己是看不出有什么区别的。

不过在他使用数字迷彩之后，周围的恶魔的确纷纷迷惑了一会儿，不管是幽灵还是海妖，一瞬间都失去了目标，重新回到漫无目的的游荡状态。

他就乘坐着小救生艇干脆绕了一大圈，发现这片海域已经是死气沉沉，黑暗元素充盈在天地之间，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就算是完全健康的活人，时间长了身心也会无法承受。

【……我们可以通过调整算法的方式，将玩家在副本中的体质调整到更加适应黑暗元素环境的类型。】

系统却在这时候说话了。

它用毫无波动的机械声音告诉晋炀，现在已经有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玩家提议，之后在与恶魔的斗争中，可以选择“换家”战术（听到这里的时候，晋炀莫名觉得这个词汇听着挺耳熟），虽然战术凶险，但也有一定的可行性。不过唯一的问题就是人类在黑暗元素充盈的魔界，恐怕难以生存。

不过，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玩家表示，黑暗元素在副本里也只不过是数据，玩家的身体也是由数据组成的……所以，就像是大部分网游都有管理员账号，使用这个账号就不会被怪物攻击，即使跑到怪物面前也会被视而不见一样，他们也可以把玩家的身体和精神上一层安全锁，使其不受到黑暗元素影响……

晋炀对此心存疑虑：“听起来很好，但如果真能这样的话，干脆让系统把玩家的身体和精神都调整成无敌状态就行了，和恶魔的战斗当然不战而胜。但我们出于营造现实世界观，以及以人类的现实精神强度得考虑，并不能选择这样做。所以把人类的数值调整成能够适应黑暗元素……这样确定能可行吗？”

其实之前晋炀才和凌绝闲聊的时候胡扯，说什么这个世界可以加入神话生物，天使精灵全都加进来，但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太妥当，可能会被恶魔发现这个世界虚拟的性质，只好无奈放弃。要不然就直接引入天使的设定，很多不好解释的东西就都有的解释了。

系统对此倒是比较乐观，它用数据说话，说进入这个世界的玩家，或多或少的都对黑暗元素有些抗性，其中抗性最强的凌绝和晋炀，就几乎不会受到影响，是能在高浓度黑暗元素环境中行动自如的狠人。

所以他们也不用太浮夸，只要把其他玩家的数据也提高成凌绝的水平……这还属于正常人类的范畴，恶魔也很难发现不对。

系统的解释很周全，晋炀也觉得可行，接下来只需要多实验几次，得出最佳数值就可以了。

他又偷偷回到轮船上，先安抚离了人就吓得要死老斑鸠。又去仓库查看一番，发现除了酒水之外还有活猪活羊等牲畜，只是都被绑了起来，好像被打了什么药，又几天没有吃过草料似的，已经全都饿瘦了。

忙活了一圈儿，没有找到什么又用的东西，正当晋炀准备离开货仓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了装活猪的木筐之间夹着的一张薄纸。

这张纸是米黄色的，颜色和木框相近，怪不得他之前都没有发现。他走近一看，发现这纸质地薄脆，上面的字也不是直接用笔写出来的，而是从复写纸上印下来的。

……这是一张出货单。

他把这张差点被漏掉的单子塞进口袋，匆匆离开了这里。一直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来得及仔细看，和普通的出货单一样，这一张上面也有出货的货物名，种类，数量等等，都没有什么好说的，唯一令人注意的是买方单位：地狱食品责任有限公司。

正常公司怎么会起这样的名字？

可能写这张单子的人也觉得这公司名字很离谱，像是开玩笑，头两个字还写错了，是划掉重新写的。下面的公司公章上也是“地狱”的字样，公章印的歪歪扭扭的，还给蹭花了一块，好在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在意这点小事，他们就算不盖公章，养猪场也不会说什么的。

这个盖公章的行为，到更像是故意炫耀什么。

他想起来凌绝在小山村里遇到的奇怪“村民”，披着人皮，学习做人的恶魔……他们会是第一批吗？

说不定是普通恶魔中的第一批吧。

高级恶魔，四大领主，还有魔王……也许他们早就已经潜伏在人类的社会中了。

而他甚至无法区分恶魔和人类的区别，即使是在这个世界上，也仍然有压榨人命赚钱的人，这些“人”和恶魔比起来，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他把这张送货单用打火机烧掉，又等了一天，这一天过的更快了，晋炀发现不仅夜晚比白天时间流速快，他们越靠近大海中央的漩涡，时间本身也在加快。

和刚刚出海的时候比起来，现在应该已经出现了两到三天的时间差了。

他大概睡了四个小时，但副本内的时间却整整过了九个小时，不过大海上四处都是乌漆麻黑的，已经没有了白天黑夜的区别。

不过今天又似乎格外不同，他一睁眼就看到窗帘在发光……不对，是外面的天光照射进来，厚厚的窗帘拦也拦不住。这光还是粉红色的，透着一丝诡异。

晋炀穿好衣服，让老斑鸠钻进行李箱，他拖着箱子走出来——这是准备好见势不妙就跑路，虽然他也不好说能跑到哪里去。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还能跑到哪里去了。

在他面前——不，是在轮船的前面，是一个圆形的无底深渊……可能这样讲会有点奇怪，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而是听别人说起的话，可能仅仅听对方描述就会怀疑这人已经疯了，才会幻想出这样的奇景。

就在大海上，平坦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巨大的天坑，轮船在旁边就像蚂蚁一样渺小。他抬头看向天空，在层层叠叠的云霞上面，粉红色的光芒笼罩着这片海面。

说实话，这可比乌漆麻黑的景色吓人多了。

这诡异的粉光即使是晋先生也不敢深究，但他注意到，似乎怪物水手们也都吓呆了，他们手上抬着酒桶，抬着活猪活羊活牛，正准备往井里扔呢，现在却也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了。

看来恶魔也没有预料到这里会是这样……？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放松了一点，至少这不是恶魔故意搞出来的了。晋炀稳定心神，询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沉默了很久。

等太久了，他都想换个系统问了，这边才听到清脆的电子音：【是……这里是一个大型空间门……门的对面是……正在被争夺的领土……】

正在被争夺的领土？什么东西？

然而系统却不管晋先生心中急躁，还是一卡一卡地讲述着：【这是一扇能够通往荒芜之地的空间门，然而就在两天之前，一名……玩家……侵入……】

【这名玩家对荒芜之地产生了极大影响，他以一己之力将这个差点被魔界放弃的地方……占领下来。】

【原本从门的另一端源源不断渗入过来的黑暗元素也被他冲散，导致大漩涡……也就是空间门附近……元素混乱……】

晋炀大概听明白了。

是有一个胆大妄为的玩家孤身进入魔界，也不知道他怎么搞得，居然成功占山为王，虽然目前才两天时间，但让他在这么干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晋先生头疼地揉了揉脑门，他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玩家，虽然自己并不是这次副本的总领队，也忍不住多问一句：“这玩家编号是多少？”

没想到这么一问，系统更卡了。

【……玩家编号……454777……玩家姓名……】

晋先生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玩家姓名：……凌绝……】

事实上，系统这边还没说完，“凌”字才说了一半晋炀就掏出通讯器准备打电话了，他就想问问，才一天没通话，这人是怎么能把自己掉进魔界的？还已经在魔界抢起地盘了？

而且为什么说他是两天前就下去了？两天前……大海上时间流速的变化……

晋炀突然豁然开朗，他想，他大概想明白一点自己现在该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