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顿城外,一片破破烂烂的棚屋区,倚靠着城墙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
无数衣着寒酸,面带菜色的贫民,无精打采地围坐在一块,默默发呆,看着过往的行人。
艾伦与豪伦斯一路走来,棚屋区的情况很不乐观,光是他们看到的,就有好几名贫民身上长着黑色肿块。
“怎么会这样,那些卫生防疫处的稽查员呢?”
豪伦斯咬牙切齿地问道,一路上看到的情况,让他有些愤怒,“他们这是在犯罪,一旦瘟疫爆发起来,他们得害死多少人!”
艾伦看了眼豪伦斯,轻声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为这些贫民的生活陷入困顿而感到愤怒,没想到,你只是觉得那些稽查员,干得活计不好。”
“一码事归一码事。”豪伦斯的声音有些压抑。
“贫民的生活问题,不是我们能解决的,这是整个王国的问题,但那些稽查员的工作,却是他们能够解决的。”
“他们只要认真点,瘟疫就可以在这里被扼制住,他们这是在用生命冒险!”
艾伦轻笑了一声,带着点咏叹调的感觉,开口念道。
“啊,是什么蒙住了我的双眼。”
“噢,那是金钱的光泽。”
他带着几分讥讽说道,“只要有钱,就能让那些稽查者们,假装什么都看不见,只要有钱,还有什么,他们不敢去做?”
豪伦斯沉默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换了个话题:“你说得没错,这里才是瘟疫爆发的源头,之前你是怎么知道的?”。
艾伦不在意他的话锋转移,向豪伦斯摆摆手。
“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你就知道了。”
他们前方不远,正好有一个瘦小身影,拎着什么东西,在棚屋间穿梭。
豪伦斯跟在艾伦身后,和他一起,紧跟着那个瘦小身影。
那道身影认真一看,还是个小男孩,小男孩七拐八绕后,终于来到一间封闭的棚屋前。
他先将身上的衣服脱下,然后再反着穿上,顺着棚屋支柱,利索地带着东西,爬上棚屋屋顶。
他走到屋顶中间,扒开茅草,弄出一个小孔,将带来的东西,通过那个小孔给吊了下去。
“他这是在干嘛?”
豪伦斯有些奇怪地站在远处,朝艾伦问道。
艾伦没有回答,只是说。
“你先看着,一会就知道原因了。”
小男孩吊下东西后,不知道什么原因,隔了一会,竟然选择从屋顶的小孔跳了下去,过了不久,他抱着一堆破衣服,从棚屋正门走出,快速地消失在艾伦他们视线里。
“怎么回事?”
豪伦斯有些愣住了,那个小男孩是贼吗?
不过,他偷衣服干什么。
“好了,我们去看看吧。”
艾伦没有管那个小男孩,他叫了豪伦斯一声。
听到艾伦的呼喊,豪伦斯才回过神来,跟着艾伦一起向棚屋走去。
走进封闭的棚屋,一进门,豪伦斯就被一股臭味熏到了。
他立刻用胳膊遮住鼻子,开口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艾伦却毫不在意,看了眼屋子,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在屋子中间,躺着两个赤果果的人,他们已经死去,瞪着眼睛,身上长满了疹子。
“他们这是?”
豪伦斯看到两名死者,有些惊讶地说。
“没错,他们感染了鼠疫,而去已经病发。”艾伦说完,走上前,小心地蹲下来,观察了一下死者尸体。
他发现两名死者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两个伤口。
“好了,可以走了。”
看完之后,艾伦毫不留念,起身走人。
豪伦斯还是一头雾水,不过也只能跟着他一齐走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走出棚屋后,豪伦斯有些不解地追问。
艾伦却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
“你刚才看清了吗?”
“看清什么?两名死者吗?他们确实是感染瘟疫死掉的。”
“我问的是那个小孩。”
豪伦斯这才反应过来,奇怪地反问:“嗯?”
“刚才那个小孩确实有问题,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将衣服反穿,还有,他为什么要偷衣服?”
艾伦侧过头来,看向豪伦斯,他现在确定了,豪伦斯一定是不差钱的主。
“好吧,看来对你来说,想要明白小孩的问题,确实很有挑战。”
他顺着道路,向前走去。
“想知道为什么吗?”
“嗯。”
“很简单,那名小孩是给病人送饭的护工,他将衣服脱下来,再反着穿上,是为了不让死神找到他。”
艾伦的声音不大,所以豪伦斯向前走了一点。
“在大部分人的意识里,只要将衣服反穿,就能让死神把你当成自己人,不会找你的麻烦。”
“那个小孩很聪明,知道那些得病的人,最终都会死,所以他很讲究这个。”
豪伦斯插言道,“那他为什么又要偷走病人的衣服?”
艾伦停下脚步,目光里有些许奇怪的意味,看着豪伦斯说了一句。
“有钱,真好。”
豪伦斯满头雾水,继续追问,“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艾伦重新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回答。
“还记得上次,我们在下东区是怎么混进骸骨教堂的吗?”
他这么一说,豪伦斯的思路,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如此,你是说那名小男孩也打算这样?”
艾伦没有正面回答。
“有钱人,是不会知道这些小事情的。”
豪伦斯皱着眉头,“可那不过就是几件破衣服,偷了去卖,又能有几个钱?”
艾伦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指向路边的棚屋,“这里的人,只要三五个小铜币,就能活一天,一个月三十天,算下来,就算每天花五个小铜币,也只不过是一百五十个小铜币。”
“折合成铜克朗,不到13铜克朗。”
“一件再破烂的衣服,在城里,也能卖上三铜克朗,一个月卖出个四五件,一个月就够活了。”
艾伦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认真问道。
“这下,你懂了吗?”
豪伦斯怎么会不懂,艾伦一算,他就明白了,面色变得有些沉重。
“好吧,我知道了。”
艾伦继续向前走,声音顺着风,飘到豪伦斯的耳朵里。
“有时候,为了能继续生存下去,贫民区里的人,没有任何底线可以遵守,因为一般人设置的底线,永远都是所谓的婴儿底。”
豪伦斯思考着艾伦说的话,有些听不懂,却又感觉有些道理。
他们来到了一间晾晒着许多衣物的棚屋前,看到这一幕,艾伦小声说了一句。
“果然如此。”
听力极佳的豪伦斯,听到了艾伦的私语,开口问了一下。
“果然什么?”
艾伦没有回他,只是靠近棚屋,不过刚走过去,棚屋里就走出来一名胖大妈。
她警惕地看着艾伦,问道。
“你想干什么?”
艾伦举起双手,示意对方不要激动,他没有恶意。
“我只是想问下,你屋子前边的这些衣服,卖吗?”
胖大妈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
“不卖,我的衣服早就有人订好了。”
艾伦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声。
“可惜,原本还打算花个两银克朗收下的。”
胖大妈听到了,她看了眼艾伦,打量一番后,又改口说道。
“如果你给我三银克朗,我就将它们卖给你。”
艾伦笑了笑,摇摇头。
“你的价格太贵了,算了,我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胖大妈忽然露出笑容,不过她的笑容,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先生,如果您嫌贵,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艾伦想了想,开口问道。
“那好吧,不过我得先问清楚,你的衣服,是下东区哪个老板收的,我听听看,如果是熟人,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得罪人。”
胖大妈痛快地说道。
“您放心,是安德鲁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