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卫襄是真心实意关心落尘的,但落尘一上来就先提尉迟嘉,卫襄脸上的笑意顷刻间就消失了: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谁要他来跟我长久相伴了?”
“好,我不说了。”
落尘抬头看了一眼卫襄,好脾气地笑笑:
“不管怎么说,这于蓬莱和东海仙门来说,都是好事。”
“是不是好事,谁能说得准呢?”
卫襄怏怏地嘀咕了一句,拉过落尘的手往山上走:
“走吧,我们先过去。”
落尘却如同被火烫了一般甩开了卫襄的手。
等对上卫襄惊愕的眼神之后,又忙不迭地解释:
“襄襄,我们现在都大了,这样不妥……于理不合。”
卫襄望了望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再看看被落尘藏回袖子里的手,良久才轻轻地“哦”了一声,笑嘻嘻地道:
“你是怕被你师父看见了骂你吧?”
落尘悄悄朝师父那边看了一眼,果然,师父正怒目瞪着他们这边。
卫襄撇撇嘴:
“哼,在你师父眼里,只要是个女的,都是要勾引你还俗的狐媚子,啊呸!”
说完甩甩袖子,转过身继续向前走了。
落尘望着面前神采飞扬如同往昔一般的少女,什么也没有辩解,默默地跟在了她身后。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从前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关于尉迟嘉的。
所以,怎么可能回了一趟长安就真的不喜欢了呢?
更何况,他曾经送她的万佛衣,如今还在尉迟嘉那里
当年如果不是深到骨子里的喜欢,襄襄又怎么会把那样一件可以护身保命的法器,送给尉迟嘉一个凡人呢?
走在前面的真一和尚,直到确定自己徒弟已经不受卫襄这个丫头蛊惑之后,才转过身跟着德山老头继续向前走。
德山见他这这副防贼一般防着自己小徒弟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尴尬:
“你,你用不着这么防着我们襄襄,我们襄襄对和尚又不感兴趣……”
“谁说的?上次她还非礼我的徒弟!”
“那哪能叫非礼,小孩子闹着玩的……”
“哼,护短的老家伙……”
“真的饿,不是我护短。我跟你说,今日入门的尉迟嘉,就是襄襄的未婚夫,所以你想想,珠玉在前,她哪里看得上你那木呆呆的小徒弟?”
一听说尉迟嘉居然是卫襄的未婚夫,真一和尚顿时放心,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不过下一刻就又黑了脸:
“不是,你什么意思?我的徒弟哪里木呆呆了?我徒弟这是沉稳,沉稳你懂不懂?”
“懂,我懂,我说错话了,大和尚你就不要计较这些小事了,你只管放心,你的徒弟不会还俗就好!”
两人一路争争吵吵,直到进了蓬莱阁大殿才算是消停下来,因为真一大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殿里的那个年轻人。
一袭蓝色衣衫的俊美男子长身玉立站在殿前,容颜绝美,神情恭顺,耀眼的阳光穿过大殿的门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身上,都只像是为他矜贵天成的气质披上了一层金纱的装饰。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说话,就已经让人一眼看过去惊为天人,真一和尚毫不怀疑,只要这个年轻人扬眉一笑,就能夺走天下女子的心。
不过如此,甚好,甚好。
虽然不爽德山说自己的徒弟木呆呆,但这尉迟嘉,却也真算得上珠玉在前。
有他占据着卫襄那丫头的心神,卫襄大概再也不会来骚扰自己的徒弟了。
念及此,真一和尚看向卫襄的眼神都柔和了很多。
“小丫头,你师父为了你,可谓是用心良苦,你可要好好惜福。”
“啥?”
正悄悄躲在大家身后,以逃避大师姐和二师兄暴怒目光的卫襄一脸懵逼。
尉迟嘉拜入蓬莱,怎么成了她要惜福?
真一和尚看着眼前少女傻呆呆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暗道可惜。
这可惜了那尉迟世子要娶这么个傻货。
“痴儿痴儿,你约莫是上辈子积了德了!”
真一和尚叹了一句,转身走开。
卫襄更是一头雾水,她上辈子积了德?
她要是真积了德大概就不会有这辈子了。
说话间,真一和尚已经被德山和莱芜请到了观礼的主位上。
听涛真人和玄风也坐在观礼的主位上,看见真一和尚过来,玄风立刻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好。
但听涛真人却是坐在原地,纹丝未动,等着真一和尚向他问好。
毕竟在整个东海,他才是真正的前辈。
但真一和尚却像是没看到听涛真人一般,只与玄风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入了座,从头至尾将听涛真人当成了空气。
听涛真人没想到真一居然敢这么拂他的面子,心下不由得恼怒,但他面上并没有露出来,倒是立于他身后的凌瀚神情中颇有不虞。
“师父,此人是谁?怎能对您如此无礼?”凌瀚小声问听涛真人。
听涛真人淡淡的看了真一和尚一眼,皱眉道:
“以后见了这个人,你也不要理睬就是。”
凌瀚跟随师父多年,一听这话就明白了,那和尚怕是跟自家师父有过节。
这大和尚看起来也是不好惹的样子,但他那个徒弟……
凌瀚朝着落尘那边看去,却发现他心爱的言儿站在那大和尚的徒弟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深深的怒气顿时从凌瀚的心头升腾而起
言儿今日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在故意躲着他,难不成就是为了这小和尚?
强忍着心中的妒火,凌瀚立刻状似无意的走了过去。
“言儿,这是你的朋友?”
凌瀚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问道。
“是啊,他是我的好朋友。”
苏沫言不是看不懂凌瀚眼底的不悦,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对凌瀚没有了从前的那份耐心。
以前觉得凌瀚性情高傲,很酷,但这会儿,她却只觉得凌瀚实在是太过傲娇和别扭。
如果,如果是卫襄过来拉着这小和尚说话,尉迟嘉又会怎么做呢?
苏沫言心里这么想着,转眼却看见卫襄偷偷的溜了过来。
“落尘落尘,拜师仪式还要好一会才能开始,我们先去外面玩好不好?我有事情跟你说!”
卫襄现在只要看到落尘,就想起来前世听闻落尘殒身在语凝海的事情。
这辈子她是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落尘去语凝海的,实在不行,就算把他的腿打断也是可以的。
落尘抬头朝着观礼的主位上看了一眼,很是为难。
师父不知道是为什么,如今很是有些草木皆兵,总是时刻盯着他,生怕他为女色所误,会乱了佛心去还俗。
卫襄才不管那真一和尚生气不生气呢,黑亮的眼睛转了转,扯过落尘袈裟的袖子就走:
“走吧走吧,你师父叫我把你带走的,他不喜欢玄云门的这个小姑娘缠着你!”
“我没有缠着落尘……卫襄你怎么能这么说?”
苏沫言真是生气了,她只不过是过来跟这小和尚打个招呼而已,什么叫缠着他?
“我乐意这么说,你管得着啊?不服气去跟真一大师说啊!”
卫襄本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原则怼了回去,不由分说拉起落尘就跑了。
主座上的真一和尚远远看着,顿时就急了,“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去找德山:
“德山,你跟我说你那个好徒弟不会再找我徒儿了,可是你看看,你看!”
“哎,我看什么?我有什么可看的,你看!”
“我看什么……”
两人跟绕口令一样吵着架,真一和尚的眼神还是看了过去,只见一直安静站在大殿右侧的尉迟嘉,已经迈步跟着走了出去。
“哦,这就好。”
真一和尚一颗心重新落回了回去。
这回总算是真正放心了,有人看着那丫头了,不错不错!
真一和尚和德山之间的气氛重新恢复了其乐融融,尉迟嘉和落尘之间的气氛却不怎么好。
“落尘小师父,真是对不住,襄襄又调皮了。”
尉迟嘉微笑着将卫襄紧紧揽在了自己怀里,对着窘迫不已的落尘轻声致歉。
落尘抬起头,与那双如墨一般的双眸对上。
果不其然,眼前的人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他眼中的冷意和不悦一如从前。
而襄襄……
落尘望着靠在尉迟嘉怀里一动也没有动的卫襄,心底的那一丝苦涩和怅惘重新浮现了出来,又很快退去。
总归,襄襄还是喜欢他的。
所以,自己是该认真避嫌的。
落尘微微垂头,双掌合十,从容一礼:
“没有,尉迟施主想多了……师父还在殿内,我先回去了。”
被尉迟嘉那种古怪的秘术牢牢困住的卫襄,在落尘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泪流满面
落尘啊落尘,老娘是被劫持了,你看不出来啊?
谁来救救我啊?!
周围的人的确是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所以更不会有人来救她。
萦绕在她耳边的,只有尉迟嘉轻轻的笑声:
“以后不要再随便来找这个小和尚了,他太笨了。”
笨你妹啊!
卫襄心中咆哮。
而同样跟出来的苏沫言只看到尉迟嘉将卫襄揽在怀里,两人恩恩爱爱的模样很是刺眼。
苏沫言心就莫名生出了几份轻视不屑。
她状似无意地从尉迟嘉与卫襄身边走过,越过他们一两步,才又忽然回头道:
“卫襄师姐,之前你说我缠着那位须弥山的小师父,我虽然觉得委屈,但我也不想解释什么。只不过这句话我还是要原样奉还给卫师姐,毕竟,您也要考虑尉迟世子的颜面才是。”
苏沫言趾高气昂的说完,见卫襄只是呆呆的靠在尉迟嘉的肩膀上,一言不发,不反驳也不生气,心里立刻就舒服了。
骄纵任性又怎么样?人人都护着又怎么样?
做错了事还不是一样没脸反驳别人。
她就不信今天这件事不能在尉迟嘉的心里扎下一根刺。
如此想着,苏沫言很是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这个心机婊!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卫襄几乎要气炸了
她发誓,一会能动了,一定要先把尉迟嘉先打成猪头!
而听了苏沫言这些夹枪带棒的话,一直都是神情淡淡的尉迟嘉,则是对着苏沫言的背影,悄悄抬了抬手,手心里金芒一闪而过。
这女人话太多,以后还是不要说话了吧。
然后尉迟嘉就光明正大地揽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卫襄回到了蓬莱阁大殿。
“不错不错,尉迟师弟做得很好!”
门口,程无心冷冷的眼神从卫襄身上扫过,然后面带笑容,夸赞了尉迟嘉一句。
“多谢大师姐夸奖。”
尉迟嘉淡淡地道谢。
原本还瞪着尉迟嘉目露凶光的卫襄,眼底的气焰立刻就消失了。
她努力的缩了缩身子,恨不得自己就此消失。
不过她忘了自己不能动,再怎么缩,也还是直挺挺的站在程无心面前,无处可逃。
程无心走过来,伸手在卫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似乎很是感慨:
“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襄襄都长成大姑娘了……尉迟师弟,以后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就交给你了,记得管好哦。”
尉迟嘉轻笑一声,恭敬应下。
倒是卫襄的心底又开始狂躁
大师姐说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长成大姑娘了?交给尉迟嘉了?
大师姐,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不喜欢这个家伙了吗?
程无心又摸了摸卫襄的脑袋,这才转过身,笑眯眯的走开了。
故意的,大师姐能看出来不对劲,可她就是故意的!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卫襄,刹那间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为什么要去得罪大师姐?!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尉迟嘉回来以后,拜师入门仪式很快就开始了。
尉迟嘉先是手持三炷香,给蓬莱的祖师爷们上了香,又亲手向德山奉了茶,受了德山的师徒魂印,聆听了蓬莱的种种规矩,最后向师姐师兄们一一行礼,整个仪式才彻底完成。
一直受制于人的卫襄,只能乖巧的站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尉迟嘉在祖师爷的神位面前,顺利完成了整个仪式。
等整个仪式完成的那一刻,卫襄陷入了沉重的思考中
为什么没有一点异象发生?
难道祖师爷在天有灵,会不知道上辈子就是因为这家伙,蓬莱才满门覆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