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衡山王的脾气秉性一清二楚的九江王几时听过衡山王这样说话,心思一转便明白过来。
他哼声踱步回去重新坐下,看着挽起袖子像模像样收拾起来的衡山王冷声问道:“你是看他今天替你挡了一箭,觉得他这个二哥其实还不错了吧?”
衡山王动作一顿,旋即抬起头来嘻嘻笑:“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小弟可是时刻谨记着我和大哥才是一条船上的,至于二哥嘛,我是很感激他,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他没有忘记他们的初衷,淮南王的位置,势必不会让赵安坐得安稳。
九江王还是哼声,像是不信衡山王的说辞,可面色稍霁。
衡山王也不再说话,勤快将小几收拾干净,又换了新茶过来,这才停止忙碌坐下说白日发生的事。
“大哥,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事很奇怪?”
他当时吓坏了,根本没工夫细想,等到缓过劲回过神再来细想这桩事,便发现了不合情理的地方。
比如说他的二哥,从来都不会把东西放在需要站起来拿的地方,他放东西的位置,必然是自己常坐的位置四周,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
再比如说那个刺客,马车里面的他们三人是怎么坐的,都是临时起意决定,旁人不可能会提前探查得知,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个刺客能笃定他坐在什么位置,并用箭射杀他?
“你的意思是...”细细听完衡山王一一列举出来的不合理之处的九江王屈指敲打着几面,“那个刺客要杀的人其实不是你?”
如果是这样就对了,他就说嘛,自家这个三弟,从前还在家的时候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长大封王有了自己的地方搬出家后,没多久就投靠了他,那个刺客怎么会放弃杀他,而去杀这个三弟呢?
原来是弄错了。
九江王轻笑:“看来这个刺客也不怎么聪明啊。”
连人都没弄清楚就敢动手,虽然来得快去得快,还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供他们后续追查,但蠢笨至此,也算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大哥以为那个刺客要杀的人是谁?”衡山王小心翼翼问道。
“还能是谁?”九江王道,看向竭力掩饰自己担忧害怕的三弟,“不是我就是赵安,总归不会是你。刺客的事,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自然会有人急着去追查,我们只管等着便是。”
这个有人是谁无需多问,衡山王诺诺应是,又说起另外一个关键:“大哥,寿宴结束了,我们恐怕在这里留不了多长时间。”
原本还想着趁这次机会,借朝廷使臣的脸面,再略施小计,把淮南王的位子抢过来,可没想到竟然会闹出这么一桩事。
留不了多长时间吗?
怎么会?
二弟到现在生死未卜,他这个做大哥的,又岂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自然是要等到二弟身上的伤养好了,刺客抓到了,才能安安心心的回到九江去啊。
九江王微微一笑。
“大..大哥?”
衡山王被九江王这一笑惹得心惊胆战。
九江王回神,道:“无事,这里是王府,是我们的家。且不说二弟现在情况不明,就说这家..”他环视屋子,“自己的家自然是想住多久住多久,除非是我们自己想走,否则没人敢赶我们走。”
领会到九江王的意思,衡山王也跟着露出一个笑,只是这笑还是胆怯担忧居多。
九江王也不在意,和他再闲聊了几句便摆手让衡山王回去歇下了。
自己则是再一次去到了赵安的院子。
和先前来的那次不同,此时的院子里挤满了人,不过并不是府上的小厮婢女,而是赵铎从寿春城各处搜刮来的大夫,或愁眉不展或念念有词,或负手仰天回想医书,或席地而坐翻书哗哗..
总之院中诸人各自有各自的忙碌,一时半刻,竟无人发现九江王的到来。
偶有人发现院中来了新人,却也很快转移了视线,继续去忙碌自己的事情。
看来情况很是不妙啊,九江王心底暗笑,没有计较这些人的无礼,自顾自抬脚往屋内走,想要去亲眼看看赵安的情况。
刚至廊下,就撞上了从屋里疾步而出的赵铎。
“小铎,怎么了?是不是二弟他”九江王忙收整神情露出关切,一面问一面踮脚探头越过赵铎的肩膀往屋子里望,“我进去看看去。”
屋子里也挤满了人,又有屏风遮挡,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到什么,还是要走进去细细看才行。
他说着就要抬脚进去。
赵铎喊住了他:“大伯父。”
“嗯?”九江王顿住脚看赵铎,见赵铎抿唇不说话,以为是他遇到了什么难处,不知该如何开口,便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小铎,你是我侄子,虽然没能从小看着你长大,但我始终是你的大伯,我们始终是一家人。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只管开口,大伯能帮的,肯定帮。”
也不知是不是这话起到了作用,赵铎总算开了口:“大伯父,刺客抓到了。”
……
陷入黑暗中的屋子被烛火点亮。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勉强入睡的傅卓拧着一双眉头看着站在面前的人,脑袋还有些昏沉。
“你刚才说什么?”
他再问了一遍。
随从便又将适才说过的话仔仔细细再说了一次。
“这么快就抓到了?”傅卓惊讶,昏沉的脑袋开始变得清醒,一面由随从伺候着更衣穿鞋,一面又问,“既然抓到了,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啊,大半夜的差人来找我过去是做什么?”
他就是个奉命来送贺礼的使臣,见时机不对事情不妙,选择了置之事外罢了,这淮南王府的人老是想把他拉上做什么?
没到寿春之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难道他看起来很像是那种因为舅舅当年欠了别人人情,自己如今得了机会就会帮着舅舅把人情还了的人吗?
想到这里他又垂下眼皮,好吧,或许真的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