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曾祖轻笑一声,说:“这马公不是自己不练,只是他一生极重感情,他的夫人也是个烈性女子,在给他生了第四个儿子之后就过世了。马公伤心过度,不愿意续娶,也不愿意再找其他的姑娘合练,这才送给了我。”
雷雄心里一阵震颤,问道:“那,您老人家找到人来练了吗?”
六曾祖哈哈两声,似哭似笑,说:“我得到这两把刀之后,没过多久,马公被人陷害而死。我也离开了武洲,因为家里没什么人,我便带着刀和马公给我的一些财宝在汉北、安阳之间游历,希望找到一个合意的姑娘来一起练刀。带着这些财宝相当不便,到安阳后,我便在清霞山上找了一个地方把它们都埋藏了起来。为了更好地练刀,我认真研究周易和阴阳五行,如马公所说,我天赋很高,悟性极好,对于博大精深的周易,不久便融会贯通,并因此对我们的中医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所学慢慢变杂。我埋好了宝藏之后,遇到了一个志趣相投的朋友,他和我除了都痴迷于练武,其他的爱好也完全相同,年纪相当,出身也一样,我们惺惺相惜,很快便结成了挚友,只是没有结拜兄弟。嘿嘿,只不过,我的相貌倒是比他英气许多。”
雷雄觉得这一番话似乎有点熟悉,心里微微打鼓,不由得问:“您那个挚友,叫什么名字?”
六曾祖摇摇头说:“他叫吴念,我叫雷执。小子,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安排的,我和他注定了要有些恩怨。”
雷雄此刻才知道原来六曾祖的名字叫雷执,整个黄树冲里,数他年纪最大,如果不是他自己说,恐怕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了。听见他声音里透着苍凉的无奈,雷雄也觉得异常沉重,问:“后来呢?他到哪里去了?”
雷执取出旱烟袋,在煤油灯上点着了,吸了一口,红色的火光一明一暗,映着他的脸庞,雷雄恍若突然来到了上一个世纪。
雷执吐出一口烟,才说:“我教会他练好了乾刀,他自然也是聪明绝顶,很快就得心应手,我们便都想寻找一个能练坤刀的姑娘,希望把两仪宝刀发扬光大。找了几年,一些姑娘们一听说要舞刀弄枪的,没有一个人愿意,我们非常绝望。于是,在吴念的提议下,我们又来到清霞山,依照山势,请了几个能工巧匠,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建成了清霞观。”
雷雄到此刻基本确认,他口中的挚友吴念就是慧参大师,似乎雷执还不知道慧参已经出家,问道:“你只有吴念这一个朋友吗?”
雷执又吐出一团烟雾,说:“我们把清霞观建好以后,人们都纷纷来游玩,很多人都说这是人间仙境,流连忘返。现在过去了几十年,只怕它已经破落不堪了。”语言里露出无限惋惜。
这烟大概是雷执自己种的烟草,气味有些粗糙,雷雄闻着,觉得很不适应,眼睛里快要溢出泪水来,说:“虽然过去这么多年,清霞观的确还是人间仙境,地底迷宫更是神秘莫测。”
雷执说:“我们建了清霞观,却不是供人游玩的。那地底迷宫,一开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那一条从山口到炼药房的通道,却是我收徒之后才打凿的。小子,它破损了吗?”
雷雄觉得疑团似乎即将解开,摇摇头,说: “它还是完好的,您刚刚说三个人?”
雷执脸上现出微笑,说:“不错,我和吴念在清霞山定居之后,来了一个姑娘,她长得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到现在我闭上眼睛,似乎还能够看见她当年的容貌和姿态。她本来是一个富家小姐,经常来山上给我们送一些物资。她虽然长得姣美,但一点也不娇气。随着交往渐深,她非常乐意跟我们一起练刀。与此同时,我和吴念都对她产生了情意,都非常爱慕她,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雷雄终于明白了,当时慧参所说的“他们”,一定也包含了那个美貌的富家小姐。
雷执顿了顿,又说:“我们三个人都是心知肚明,我和吴念之间也没有因此产生芥蒂。大家相安无事清清白白地过了三年,在这三年里,我们按照八卦方位建成了山底迷宫,并把我前几年埋在山里的宝藏移到了地底,设计了只有坤刀才能打开的机关。并且把出入的路口都打断了,只有轻功可以进出。
三年过去,大家都早已到了婚嫁年龄,她逼于父母的压力,似乎对我们都有些不满,变得喜怒无常。终于有一天,她说,她要在我和吴念之间选择一个人来嫁,让我们两个比武决定,谁赢了她便嫁给谁,我和吴念也答应了。提前许多天,我们打造了恒卦的石屋,要把它作为新婚的洞房,只是不知道新郎官会是谁。
到了约定的日子,她一早便穿上了嫁衣,拿了坤刀在恒卦石屋里等着得胜之后拿了乾刀的人来揭开她的盖头。”
雷雄知道,六曾祖一辈子都是一个人生活的,慧参大师也早已出家为僧,那么那个富家小姐到底嫁给了谁,联想起恒卦石屋里虽然过了许多年但是依然崭新的衣物和铺盖,心想她莫不是……?
雷执似乎瞧出了他的疑问,说:“她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她平平静静地等了一天,却没有等到来娶她的人。”
雷雄惊问:“为什么?”
雷执轻咳了两声,似乎心口作痛,说:“我经过一夜的苦思,决定成全了她和吴念,放弃这一场比武。于是我很早便起来,看了一眼放在大厅八仙桌上的乾刀,万分不舍地离开了。后来,我想到他们两个一定在山上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好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去打扰,也生怕自己见了他们幸福的生活而后悔。”
“那您后来又怎么知道她并没有跟你的挚友结成夫妻?”
雷执声音哽咽,说:“后来,大概过去了十年,我心里慢慢平静了,竟然想要去看一看他们生活得怎么样了。
当我来到观里后,却赫然发现那张八仙桌上,还放着那把乾刀。似乎十年来,就没有人动过它。我来到恒卦石屋,发现一切还是当年布置的样子,也并没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而坤刀却不知所踪。
我心里惶恐不安,安慰自己是他们耐不过山里的寂寞早已搬家了。为了搞清楚这一真相,我又在清霞观里留了下来,开始授徒。一来这十年来我在南北各省游历,结交甚广,因为我所学很杂,许多人都知道我的名字,我也见识过不少奇妙厉害的武功,脑海里经常灵感迸发,想要创造一套以清霞山命名的武功;第二个原因,我想留在这里,也能就近打听到他们的消息。于是,我把自己所创武功全部写在了一本自制的书上,称为《清霞全谱》。”
雷雄深信不疑,倦意袭来,打了个呵欠说:“你是不是收了三个徒弟?”
雷执也并不奇怪,想到雷雄既然能拿到《清霞全谱》,必然知道更多的事情,说:“不错,我大徒弟叫方博才,是广华博州人;第二个徒弟是个姑娘,叫林圆萍,是华西人;小徒弟叫白方平,也是广华人。他们年纪尚轻,又是远道而来,自然都不知道。我跟他们叮嘱,但凡有人来山中看病的,便托人打听。这三个徒弟中,我对女徒弟的教导比她的师兄师弟要稀松许多。她虽是女人,却毫不秀气,不像两个师兄弟一表人才,而且性格也极其粗放。”
雷雄猛一听到“白方平”三个字,吃了一惊。这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远在香江的白方平,这世界上同名同姓人实在太多,问道:“您的小徒弟是广华人吗?”
雷执点点头,说:“我刚才已说过啦,他是广华人,不过他的父辈都去了香江。他因为想跟我学艺,才独自留下来了。”
雷雄暗自欢喜,有了这一层信息,那么多半就是了。既然白方平是他的徒弟,那么白玉即有可能就是师父的大女儿了。
雷雄只想听雷执讲完当年的故事,心想见过白方平这事待以后再告诉他,于是问道:“原来您老人家也喜欢漂亮的姑娘,不喜欢丑的。”因为他早已从王立坤那里知道,林圆萍更多的是靠自学和师兄弟的教授,如今终于知道了这一原因,原来六曾祖见过了富家小姐的美貌,不喜欢相貌平平的姑娘。
不料,雷执却说:“我没有好好教她,是我做师父的不公,但却并不是因为她长相一般,而是……而是因为从当年的那件事情上,我觉得姑娘家就不应该练武。要是……要是她不同意跟我和吴念一起练两仪刀,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些烦恼的事情,她会嫁一个好人家,或许大家都会快乐许多。”
雷雄心里暗笑,这个六曾祖也是一个痴情汉子,自己没有把握住,却怪到别人姑娘头上去,还对其他练武的姑娘产生成见。他觉得困倦不已,只得拿了茶碗喝了几口茶来提神。
雷执却毫无倦意,又说:“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个女徒弟,却是三个徒弟中最刻苦的一个,也是对我最孝顺的一个。虽然我冷淡她,但她毫不在乎,经常侍奉在侧。我瞧得出,两个徒弟中,小徒弟白方平和她互生情愫。”
雷雄又是疑惑满腹,为何林圆萍却是燕海福的妻子?这又是从何说起?
雷执也呷了一口茶,轻抚着胸口,说:“我为了让徒弟们能够更加勤奋,在出入的通道里都刻上了清霞全谱的武功。为了锻炼他们的轻功,在地风升处打凿了上百个石级开关,能够直接进出他们的房间,恒卦的那个石屋却严禁他们靠近。
过了七八年,有一天,我那女徒弟跑到我面前来,说山口上来了一对中年夫妇,女人长得很美,男人却是个瞎子,问怎样医治男人的眼瞎。我自诩医术不凡,各种疑难杂症都见过,又不知他是怎样个瞎眼法,便叫徒弟按照之前的法子,把来人的眼睛都蒙上,从密道里带到药房来。等他们都摘下眼布时,我的心狂跳不止。你猜是怎么了?那女子正是当年的她,二十多年过去,都是五十出头的年龄了,她却依然还是很好看,又带着和当年不同的美态。在我出神的时候,她却说:‘雷先生,听说你医术超凡,帮我看看我家男人,天生无眼,怎么治?’她的语言冷冷清清的,听起来却很让人害怕。”
雷雄听到这里,也是大惊失色,倦意去了一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