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出现,过百人齐齐抱拳拱手。
“老张飞,可否给某个颜面?”
老张飞眉头一皱,抱拳道:“大当家开了口,俺老张不敢不从,只是,白眼阎王无缘无故被人砍杀,兄弟不能不讨要个说法。”
一屋人微微点头,都是混江湖的,自己兄弟被杀了,若不讨个说法,今后谁还愿意跟随?
邢七默默放下担子木箱,双手低垂,一脸冷淡默默走向老张飞,二楼黑衣人不由一愣。
“找死”
赤裸了半边身子的汉子猛然冲出,双手紧握利刃冲出。
“唰”
似猎豹冲出,临近之时,身躯扭动,自上斜劈而下,邢七身躯瞬间向后侧闪,闪光从鼻尖划过。
“不好!”
老张飞大惊,正要上前……
“砰、砰!”
“喝”
“轰”
侧撞、右膝重击,双手紧紧扣住手臂,未等老张飞抬步,黑影已经向自己砸来,忙不迭后退数步,待要上前,地上已经多了个口喷鲜血之人……
二楼一干黑衣之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百十人默默看着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不能汉子。
“啪啪……”
“老子遇到三合将马疯子,也难以接下连环三刀,没想到这位兄弟这么勇猛,一招……”
同是光头汉子,手扶着戒杖站起,看向络腮胡子的老张飞,笑道:“老张,和尚请你喝酒,北国!”
“啪!”
一道亮光闪现,大手顺手接住。
“一两花银。”
妇人没有二话,忙打开担子挑着的木箱,从里面拿出两壶酒水,一脸笑意。
“客官,两壶北国。”
梁老头看着妇人手里角壶,气不打一处来。
“奸商,大大奸商!”
听着梁老头话语,一屋人全都大翻白眼,若非这该死的老头,也不会有这么一档子事儿,邢七依然冷着脸,毫不在意背后露出的巨大破绽,弯身细细将木箱关好,又将担子扛在肩上,一手稳稳扶着扁担,一手静静低垂。
“好酒!”
光头汉子将一角壶扔向老张飞,嘴里啧啧称奇。
“早就听说过北国之烈,上次咬牙喝了一次,如今方才发觉,原来上次是掺了他娘地水的北国,下次再见那人,和尚手撕了他!”
“哈哈……”
老张飞接过角壶,冷冷看着从他身边经过的背影,眉头却不经意皱起,“三合将”马疯子,一劈一斩一撩,仅仅只有三招,军中最为普通的三招,无任何花招,但真正能抵挡马疯子迅疾、狠厉三招,整个楼内也无几人,却没料到,一个看着跟个乡间挑货郎的小子,只一招……
“五香豆,五分银。”
“钱钱钱……就他娘地知道钱!”
“优惠些!”
……
“五香豆,五分银,童叟不欺。”
“啪!”
梁老头气息粗重,重重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皱皱巴巴一张绿色龙票出现在桌案上。
“五十文整。”
梁老头脸腮鼓鼓,气哼哼道:“娘地,给老头子整份馕饼羊杂。”
“三分银。”
“没有!问你家小姐讨要!”
一群人,包括光头汉子、老张飞,二楼一群黑衣人、百十老少妇孺,全盯着屡屡口出不逊的讨厌老头。
邢七眉头紧皱,一直低头不语的斗笠女微微抬头。
“大家都饿着呢,弄一份吧。”
……
“嗯。”
邢七不理会梁老头,却尤为在意斗笠女话语,默默打开木箱,当着所有人的面,也不知他的木箱是如何摆放的,不仅里面有锅碗瓢勺,连木炭、炉子都是一应俱全。
所有人全有些傻愣看着邢七摆弄着炉子,不一会就冒起了烟气,妇人忙从怀里拿出一只牛皮水囊,喉结不由蠕动了下。
“乖乖,小子,还缺不缺人手,老头子跟着你卖馕饼汤水算了,这玩意都有?咋弄来的?”
看着邢七从木箱里拿出两罐羊肉罐头,眼珠子都凸了起来,更多人不由站起身来。
“小七,能不能弄些粮食?”
众人身体一顿,二楼黑衣人手掌一紧,全看向戴着斗笠女子。
“小姐想要多少?”
斗笠女沉默片刻,叹气道:“山里没粮了,六十七人要活命。”
“一百五十石,一百二十两银子。”邢七默默将罐头刮了干净放入锅中,梁老头忙抢过空空的铁盒,大怒。
“混账小子,你他娘地也给老头子留下丁点啊!”
斗笠女默默从怀里拿出一沓红票,默默推到低头搅拌微微冒着热气汤水的邢七眼前。
“寨子穷了些,只有九十七两银钱。”
……
“嗯。”
邢七从木箱中拿出几张生硬的能把牙齿崩掉的馕饼,一点点撕碎扔入四方四正铁锅中,语气淡然。
光头汉子犹豫着抬头看向二楼,见低头的黑衣汉子点头,扔掉手中戒杖,大步上前。
“花和尚吕四,兄弟,可否卖与我等五百石粮食?”
……
一块又一块碎末扔入锅里,空气中飘荡着的浓郁香气让所有人喉结蠕动,老梁头可不管光头汉子在没在眼前,忙拿着铁皮盒子,大手伸出就去抢妇人手里的木勺,一旁的矮胖女很是不满,站起压住伸出的大手。
“五百石粮食,六百两银子。”
邢七依然低着头颅,毫不在意光头吕四阴沉着脸,拍了下紧握着木勺的大手,梁老头气哼哼瞪了眼矮胖女,恨恨坐下别过头,大手却松开了木勺。
“兄弟,一百五十石粮食,你要价一百二十两,哥哥要买五百石,不优惠也就罢了,怎么反而坐地起价了?”
微微眯起双眼躲避眼前烟气,邢七一边搅动铁锅里汤水,拿起斗笠女面前熟悉的劣质瓷碗,翻看了下自己颇为熟悉瓷碗,嘴里叹息一声。
“还好,你们没把店里瓷碗也砸了粉碎,要不然,小七只能用铁罐头给小姐盛些饭食了。”
“白水、澄县、阳、韩城四县,粮食抢了也就抢了,刘家寨不在乎这点损失,又何必将人也杀了。”
“兄弟,你是刘家寨的人?”老张飞大步上前,十余大汉上前,童子身后十余人猛然站起,冷冷看着老张飞。
邢七将汤水放到斗笠女身前,从衣兜里掏出个小铁罐,手掌微微抖动。
“很难得的好东西。”
梁老头鼻子连连深呼吸,更是一脸惊愕。
“小子,这玩意你也能弄到?老头子跟着你混得了,老头子吃的不多!”
邢七不愿搭理梁老头,又低身在木箱中一阵翻腾,从里面拽出半截葱来,丝毫不在意背后冷意。
“小姐是小姐,你是你,若不满,西安也并非无粮,诸位购买些就是了。”
“这位兄弟既然是刘家寨之人……”
花和尚吕四刚要开口,梁老头一瞪眼,手上却不停,一把抢过邢七手里木勺,一边往自己手里铁皮罐头盒里扒拉汤食,一边冷哼。
“花和尚,别他娘地叽叽歪歪,哪个是刘家寨之人?臭小子若成了刘家寨的人,老头子早他娘地吃香喝辣得了,娘地……净他娘地坑人玩意,杀了人……都他娘地跟着喝西北风!”
……
“呼呼……”
梁老头也不顾汤水烫嘴,抱着铁盒就是一阵吸溜。
“娘地,老子若天天吃这罐头,砍了俺的脑袋都成,臭小子,你家小姐日子老苦了,能不能附赠些罐头,老头子吃苦没啥,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家小姐吃了上顿没下顿吧?”
矮胖女看着混账老头还要去抢木勺,大怒,连着铁锅一同端到身后,童子吃过肉罐头,唯恐混账老头再抢,也忙用身子当着他,十余老少也不顾老张飞等人的威胁了,全都伸着劣质瓷碗。
梁老头看着一干人护着紧实,三角眼盯上了地上木箱,花棉袄妇人冷脸盖上木箱。
“唉……”
梁老头双眼一闭,深深长叹。
“老头子就说么……别伤人别伤人,都是不听,现在好了,红薯全毁了,陕甘绝了种,山西、河南全都他娘地烧了个干净,都他娘地跟着饿肚子!”
梁老头向阴沉着脸的花和尚吕四一瞪眼,冷哼不满。
“小子,老头子告你,趁着这小子没涨价,等他回头涨价,你想买,或许他就不卖了,还有……他只是个跑腿的,你以为他一个穷小子,想拿出多少粮食就能拿出多少来?”
老头又抬头看向二楼黑衣人,嘴角微微翘起。
“龙王,老头子再给你个劝,这小子脾气虽臭,最好别动其他心思……宋先生,你也别再出什么坏水主意,大同府停了市易,你们懂的,除非……你们挡得住大同数万军卒的愤怒!”
众人一愣,全都看向低头不语的邢七,梁老头话语再明显不过,黑衣蒙面人沉默良久,缓缓走下台阶,静静站在邢七身前,抱拳笑道:“兄弟原来是马总兵之人,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兄弟莫怪。”
邢七没有抬臂还礼,只是向斗笠女微微躬身,不冷不淡道:“刘驸马恼怒四县死了人,封了九边市易,封了整个草原各处关口,将军有些恼怒因小姐而断了财货,小七前来也只是因生意,小七不能久留韩城,还请小姐见谅,钱收了,所需粮食会有人送到山里。”
心下微微叹息,斗笠女知道那人真的恼怒了,有些不满身边黑衣龙王,可事已至此,她也无可奈何,只得微微点头。
“你自己小心一些,若大同真的待不下去了,山里总是有你一口吃的。”
邢七微微一躬身。
“小七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