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钱庄是朝廷所立,不这么大的动静还罢,又是千万两银钱游行示威,又是歌姬花枝招展,又是官员下乡宣传,还特意整了无数报社宣传,朝廷、四十五家商贾越是如此,刘大驸马越觉得不靠谱,心下越觉得像是集资诈骗,越像是朝廷在搞集体传销。
朱由检也不敢派了他不喜的人前来,寻遍朝堂,最后也只能无奈让宗正大人跑了过来。
刘大驸马懒得理会,还没让儿子逍遥半日呢,又提着不情不愿的儿子自个关着自个。
蒸汽机锅炉被人送去了深山老林进行压力测试,这种测试极为危险,不断增加火力,不断给锅炉增加压力,最大承压就是锅炉爆炸之时。
如此爆炸力是极为恐怖的,一旦爆炸,看守记录数据之人就是必死无疑,所用记录之人全是从死牢里提出的罪大恶极之人。
这种危险测试究竟会死伤多少,没人知道,但他知道,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反正都是死囚,如何都是一死,用最后一死给家里换取五十两银子也算是值了。
锅炉测试需要些时间,此时的他所做的是往复运动仓室,这个才是蒸汽机最为关键的地方,不仅要求不漏气,还要求摩擦足够小,一共有两个方案,球形或方砖形往复塞子,一连整了好久,最后球形难度太大被舍弃,不仅要做出标准的圆球,还要使用标准钢管。
最后只能选择方砖形,这个难度不是很大,减少摩擦就需要使用油脂,仅这个往复仓室就费了老鼻子的劲,飞轮啥的就算不得什么了,这个最为容易。
一帮人在旁协助,他在木架爬上爬下,不时还要从裤子后兜里拿出铅笔记录,儿子拿着小锤子,叮当敲打着认为需要敲打的任何东西。
“老师。”
刘卫民回头一看,是大头刘忠华,咬着铅笔跳下木架。
“刚刚送来的测试结果。”
一边拿过大头学生送到眼前的本册一一翻看,一边随意说着。
“几种型号做了对比吗?”
“做了。”
刘忠华忙将一硬质板送到面前,刘卫民仔细看着几种型号的对比。
“一号、二号锅炉个头大了些,消耗的煤炭太多了,有没有查明原因。”
“学生以为是炉子太大,散热太多,锅炉内空间太大,但承受能力很强,咱们使用的炭石并未处理过,生热少了些。”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耐压承受力还算不错,可以尝试将这几种型号做出来,需要计算出各自输出,一些细节都要仔细完善了,做了这件事,老师亲自为你立碑书传,学堂为你雕塑,爝儿若为帝,你为国公,死后为师许你身居烈士塔顶层,挂像供后世子孙瞻仰!”
“老师,是老师……”
重重拍着柔弱肩膀肩膀,又伸手狠狠揉着有些扎手的板寸头。
“放心吧,每一个参与之人都会被史书记录,朝廷不赏,为师赏,大明朝不给你们尊荣,为师给,为师将来在大明岛,专门给你们第一期学员建一个专属馆阁,每一个人都有一个馆阁,专门记录你们为世界做出的杰出贡献!”
刘忠华低身就要跪倒,却被刘卫民提着衣领,又轻踢了他一脚。
“老师最是不喜这一套,不要以为老师给你们的多,而是少了,你们的付出值得这些尊荣。”
又揉了下板寸大脑袋。
“认真做事是一回事,也不能亏了身体,个个瘦骨嶙峋……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老师苛待了你们。”
“走吧,这里交给他人去整。”
皇家学堂之初尤为穷酸,而他真正学生只是第一期,只是用来当为教喻培养的小宦官,后来……他也为其他娃娃讲课,也是他的学生,终究还是比不得最初的第一期。
第一期,有的在学堂教书授道,更多的参与刘家寨各种实验研究,第一期的学生,没一个进入军中,没一个成为管事,全都默默无闻深居简出,如同一个自囚的囚徒。
善战者无赫赫战功,刘卫民的脊梁不是净军,不是幼军,更不是其他,而是这些默默无闻瘦弱学生,他们的瘦弱肩膀扛起了刘家寨,扛起了宁德驸马府,扛起了净军、幼军……
人们的目光永远只是盯着最为光鲜之人,盯着海上漂荡着着的山一般巨舰,却不去注视日复一日光着膀子、赤着脚,手持斧锯工匠,盯着幼军战绩,却从不在意枪炮作坊一日三换班工匠……
太多默默无闻工匠、农夫默默低着头颅,默默支撑着大明朝敬畏的宁德驸马府,瑞安驸马万炜前来,大明朝的宗正前来了辽东,刘卫民却懒得去理会,在他看来,哪怕朱由检前来,也没有他手里的破铜烂铁重要,也比不得与一帮瘦弱的学生一同扒拉饭食重要。
瘦弱、邋遢像是专属于自己的学生,如同一家之长,刘卫民坐在长长木桌一头,一帮学生弟子分两侧低头吃着饭食,饭食很好,一般将领都难以吃到的海鲜、牛羊肉食、南方水果、最优质江米、白面馒头……
跟大锅饭一般,长长木桌正中摆放着八个木盆,喜欢吃什么自己动手,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一杯葡萄酒水,饭食时都只是各吃各的,并不相互交谈。
身边坐着自己用着木勺的儿子,小家伙独立性很强,自从可以自己饭食后,若是他人帮着,反而会令他大吼大叫。
“老师。”
刘卫民看向开口的刘国栋。
“老师,蒸汽机可不可以用来代替风力进行纺线、织布?”
刘卫民不由笑道:“你说呢,宋时有了水利纺线车,水力纺线需要较高条件,如今你进行了改进,可以在山头、高陂建风车纺线,如同自行车,使用不同大小齿轮来加速,但依然需要些地形、风力条件。”
“水流流动是力,风吹草动是力,蒸汽机输出依然是力,怎么就不能替代呢?”
又笑道:“当然了,如何改进,这需要你自己去琢磨,而且不止要考虑能不能,还要考虑纺线、纺纱、织布后的成本,技术总是在不断进步,今日可用一百个飞梭,明日可能就是两百……三百……五百……”
“今日一匹布需要五百文,明日因产量大增,可能就只需要五十文,今日看着用煤炭为力纺线、纺纱、织布成本过高而赔本,不断改进纺线、纺纱、织布机器,明日就会大赚一笔。”
一桌学生点头,刘卫民饮了口葡萄酒水。
“你们不需要考虑成本的问题,自有他人考虑这些事情,你们只要按照要求需要改进的机械进行改进。”
“学无止境,没事儿相互间讨论讨论,也可以去其他院子,看看其他弄的有意思小玩意,或许就有了灵感也不一定。”
刘卫民举杯,一干学生忙举起杯子,每个人面前摆放的葡萄酒度数很低,更像是些甜品饮料,这帮学生都跟个痴傻疯子一般,吃饭的时候必须要有人专门一个个去寻,若不去寻找,或许一整日不吃不喝,刘卫民对他们的健康情况尤为紧张,别的事情不敢说,吃喝一定是最好的。
与眼前机械学生相关的是物理、化学、材料,是数量最为稀少的数学,每一个分类都有自己的独立小院,所有小院的所做之事都会被记录,被整理书册、条目,如同一个科技树一般,需要所需资料,或是需要的技术支持,根据条目所示,向专门管理各小院的行政小院提交申请,最迟不会超过一日就会给予相应答复。
刘卫民鼓励他们相互间交流,但却禁止与外人多言,有些技术看起来有利于天下,但是短期内很可能引起许多脆弱原始经济崩溃,就如同纺线、纺纱、织布,几十、几百倍的优于当前效率,若大规模应用,必会让无数关在自家屋里纺织妇人破产,或许这是一家人仅有的经济来源也不一定。
有许多高效率技术可以应用,就是因为极为贫穷脆弱的原始经济而只能暂时封藏,刘卫民不是贪婪无度商贾,至少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商贾。
想着关内烂事,心下又有些无奈,感叹自己大舅哥的意外,感慨激进不成熟的朱由检。
看着儿子吃饭跟种饭一般,将小家伙抱在自己怀里,不情不愿的儿子想要挣扎,被轻拍了一下才老实了些,一边喂食儿子,一边看着吃了差不多的学生。
“蒸汽机差不多到了验证阶段,暂时先休息几日,先将各种资料整理一下,五人一组,将七种型号的蒸汽机设计图正儿八经的,以标准数据进行重新绘制,绘制后,小组内成员都要仔细检查有无失误,小组内确认无误后,依次交换,以小组成员共同检查其他小组的设计图有无失误,一个月内完成。”
“设计图无误,接下来就该实物组装测试,由你们组成指导组,对参与工匠们进行指导,指导的同时,要对零件制定标准。”
“做出的实物,或许并不一定是最终确定产物,也或许今后要走的路依然很远,可能一个蒸汽机就要用上你们一生的时间,制造许许多多不同应用的型号,但是,每一个型号在制造时,都要依照现有的机器制定标准。”
刘忠华领头,一干学生齐齐起身。
“谨记老师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