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发狠,一次逮捕了十余个大臣,京城大乱,锦衣卫、东厂纷纷出动,欲要探寻飞鸽丢失之事,悬赏告示张贴了三日也未有任何人揭榜。
京城百姓只知道官员拼死跪谏,只知道宁德驸马府在南方一次性罢职了数十将领,甚至还炮轰大明卫所,原本以为这次刘驸马可算是栽了跟头,可是下一刻,事情竟然完全反着来的。
消息满天飞,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儿,谁也说不清楚了。
刘三从外城抓了些鱼,生意还算不错,不到日中就已经将鱼篓里的鱼儿全部卖光,反正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看着日头,又摸了摸肚皮,向往常一般径直来到卫民酒楼。
“客官,你要吃点什么?”
“臊子面,素的,多加点辣子!”
“客官也知俺家的辣子啊?”
“驸马爷栽种的土豆、红薯、玉米啥的,俺是没吃过,可这辣子却是好东西啊!”
刘三拉着小二衣襟,又小心瞅了瞅四周,低声说道:“小二哥,听说……驸马爷允许百姓种植庄子里的辣子,可不可以给俺弄些种子?”
小二犹豫着说道:“给客官些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三管事说了,给了百姓,百姓也不知晓如何种植,种子还比较少些,无法太过浪费,等了来年,庄子那个……育了庙,客观要是想要栽种,自个到庄子里取些苗栽上就可以了。”
“小二哥,还有这种好事?”
一个坦露着胸脯汉子,或许是辣子吃多了,满头是汗水,对着店小二就是一阵大吼。
汉子的吼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店小二一阵无奈,向汉子拱手说道:“庄子里的三管事是这么说的,说这辣子可以驱寒气、湿气,是个好东西,百姓若喜欢可以自己种植,只是今年是第一次栽种,种子少了些,来年育苗后,百姓可以自己前去庄子领取一些。”
“这可太好了,听说庄子里的红薯、土豆、玉米快收了,来年是不是也给俺们百姓一些?”又一汉子大叫起来。
小二又向刚大叫汉子拱手,笑道:“五爷若是喜欢,自然是可以的,红薯苗可以给百姓,土豆、玉米却是不可以,种子太少了些,估摸着会被驸马爷当作种子。”
刘三忙点头,说道:“刘家寨种红薯、土豆、玉米时候,俺见过,红薯好种,截了秧插地里浇了水就能活,土豆、玉米确实是需要些粮种,就是不知道今年收成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驸马爷都说是好东西了,那还能差了,这辣子就是好东西!”
众人一阵点头,辣椒一开始的时候,北京城百姓都不怎么认,可是吃着两天后,北方人就喜欢了这东西。
“,俺可是听说了,驸马爷找到了座金矿,有一百万两黄金!”
“俺就说嘛,驸马爷就是神人,啥都知道,刘家寨又添了两座大炉子,天天冒着烟,俺们村子前些日就给打了几口井,用的可不是那些竹子,全是铁家伙!”
“是呢是呢,俺们寨子也打了五口井,驸马爷给俺们打井,还找来了红薯、土豆、玉米,过些日,俺们里正还说着到时候帮忙收粮呢,这又替咱大明找了座金矿!”
“要说江南人不如俺们北京人,几十万百姓撤离险地,俺们都能多多少少捐点啥的,这南方人咋还不想让驸马爷去大鼻子那里拉金子啊?”
“嗯嗯,就是就是,这么多金子总不能便宜了大鼻子不是?”
……
“哼!什么金矿,你们谁见过有百万两的金矿,也就是糊弄人罢了,这个世上哪有百万两黄金的矿山?”
“砰!你说啥?驸马爷说有就有!”
“就是,咱们谁见过压水井?谁见过刘家寨那么大的炉子?这不是还让驸马爷弄了出来,驸马爷说有,那肯定是有的!”
“就是,再敢帮着南方人欺负驸马爷,老子大耳瓜子扇你!”
“俺也信驸马爷话语,昨日俺们老族长前去刘家寨,亲眼见公主与一帮管事扒开土查看地里红薯,那块头都快有人的脑袋大了,几千斤是没有丁点问题的,驸马爷说的话语俺信。”
“就是,最看不惯一帮子方头巾,没事儿老跑到驸马爷门前,也就是驸马爷、公主不与他们一般见识,若是俺,早用棍子打人了!”
黎宏业、卢象升待在角落里,看着几十个粗汉子指着开口不满汉子大骂,两人不由摇头苦笑。
北京城挂卫民酒楼招牌的不少,地儿大,所处的地面儿也好,原本是可以当做高档些的酒楼,却硬生生被宁德驸马府经营成了三教九流之所,全是些光着膀子的粗汉子,但是生意却极为火爆,不仅仅量足,原本各家臊子面很少会有什么油水,可自打有了辣子后,自从有了炸了油的辣子,那生意更是一日火爆一日。
黎宏业、卢象升见不少汉子起身,踩着凳子指着那人鼻子大骂,相视苦笑不已,他们知道,如今的北京城已经完全分成了两派,见面就吵,甚至前日还发生了数百人的械斗。
“卢兄,黎某明日准备前往南京,消息真真假假,或许也只有前往南京方可一探究竟。”黎宏业心下好像是做了些决定,神色也郑重了许多。
卢象升眉头微皱,摇头叹气一声,劝解道:“来年就该大考了,黎兄何必如此,纵然此时前往,或许也是已经晚了,数十万百姓已经动身,有方阁老前往,刘驸马当不至太过为难江南百官。”
黎宏业不由一阵苦笑,听了他的话语,就知晓卢象升已经认可了“百万两黄金”之事。
“刘驸马性子虽暴烈了些,却也不愿太过为难文武百官,有方阁老前往,想来是无碍的,只是……只是黎某以为,或许……正因为刘驸马身边并无我等这般之人,故而才每每行事暴烈。”
卢象升一愣,神色也郑重了起来,手指轻敲着桌面,微微点头,说道:“或许……正如黎兄所言,是少了些人劝解。”
“但卢某还是以为,黎兄当暂缓些时日,南京之事尚未定论,眼前刘家寨之事却已显露端倪,与其前往也还是徒劳,不若帮助刘家寨一二,公主身边也还需要人相佐,以你我与泽厚关系,当不至于被公主赶出府门。”
黎宏业心下更是满满苦涩,去岁冬日,刘卫民亲自开口邀请,两人最后还是委婉的拒绝了,如今却要贴上前去。
两人都是聪明人,自方从哲挟持了田尔耕,赶走承天门前无数官吏后,他们就已经知道,一旦百万两黄金为真,无论北直隶,抑或是南直隶,文武百官都会因此惨遭重创。
来年就算中了状元又如何?他们难道还臣服于内宫宦官不成?
百万两黄金未曾证实,两人心下却已经认可了。
两人无奈感叹,与他这般的还有对面凤林阁,一女蒙面,一女头戴斗笠。
两女自顾自饮着茶水,谁都未开口,场面也略显诡异。
“梆梆……”
敲门声打破了屋内寂静。
“进来。”
秃头汉子推门入内,又细细将房门关闭。
“小姐,方阁老已入南京。”
斗笠女子轻轻摆了摆手,秃头汉子躬身退出房门。
“飞鸽阻拦本就极为困难,漏掉一只也非我等所愿。”
蒙面女子微微点头,说道:“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如今需要将灾祸降到最低。”
“那……公子意下如何?”
“叶向高已经遣人前去了山海关,如今能劝住陛下的,也只有孙督师了。”
蒙面女子轻声叹息,又说道:“陛下太过宠信那人,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做完这件事情,你们就不要再出来了,万一被那人察觉……终究是不妥的。”
斗笠女子点头,说道:“公子想让我等做什么?”
蒙面女子抬头看向斗笠女子,叹气道:“你难道就不好奇,不问问公子为何要这么做吗?”
……
“有区别吗?”
……
“是没什么区别……”
“一切缘由还是因为‘百万两黄金’之事,有没有这些钱财暂时不得而知,但是,无论有或无,都尽可能做到无!”
“所以……公子希望你们能去一趟江南,去寻……弗朗机人。”
“什么?”
斗笠女子大惊,一脸震惊道:“公子怎么可能会如此?”
“不如此,此次凶险如何逃脱?至少……要将他尽可能拖在江南些时日。”
斗笠女子不再言语,最后轻轻摇头,说道:“弗朗机人刚刚与他达成约定,应当不会如此愚蠢。”
“无论成与不成,都要试上一试,百万两黄金的事情,也要告诉东番贼,能拖上一日是一日,那人若一旦回了京师,就是想要孙督师劝解也是无能为力。”
蒙面女子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将纸张推到斗笠女子身前。
“做了这件事情,你就自由了,至于你的家人,公子暂时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尽力护着他们。”
“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公子,奴会把事情办妥,还请公子放心!”
蒙面女子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姐姐还是羡慕你们,自由自在,想哭哭,想笑笑……”
蒙面女子缓缓起身,抬腿走了两步,突然说道:“公子知道你们杨家委屈,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咱们这些奴仆们,与那些阉奴没啥区别,只要忠心,杨家就还有希望。”
斗笠女子一脸沉默,蒙面女也不焦急,等待着她的最后决定。
“小妹知晓了,还请姐姐放心,婉儿不会让公子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