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有功……
救！护！有！功！
谢晚晴眼睛半睁半闭，面上平静无波，可心里却浪涛滚滚。若被刺客抓住用来要挟端惠的顾长宁算是救护有功，那她这个为端惠挡了一剑的人算什么？
丫头春分的嘴巴一开一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公主说，如今局势不好，朝野市井都关注着倭国二王子的事。不适合大宴宾朋。先且在圣旨上言明把这义女的名分定下来。等二王子的事情解决了，再设宴邀请各府的夫人小姐来，正式让顾姑娘认亲。”
谢晚晴扯出一丝笑意，“这敢情好，往后我又多了个妹妹。”
义女！她花了三年的时间，也不过是让端惠将她养在身边，都说半个养女，却始终只是半个。名分未定，她始终只能叫她一声姨母。而顾长宁……
小丫头毫无心机，一点没觉得端惠认了个义女对谢晚晴有什么影响，听谢晚晴如此说，便信了她的话，拍手道：“我听说公主特别喜欢顾姑娘，前两日还亲自去顾府看她了。还嘱咐白太医务必好好整治顾姑娘脖子上的伤，不许留下一点儿疤痕呢。”
不过一点伤疤就担心至此，而自己呢？谢晚晴只觉得腹部伤口的疼痛又重了几分。
“住口！没见郡主在养伤，精神不好吗？什么事情也往郡主面前说。”
小丫头打了个机灵，转头瞧见秦嬷嬷，瞬间瑟缩起来，不敢再多说半句。
谢晚晴不免出来打圆场，“嬷嬷，我就是在养伤，出不得门，觉得无聊，才让她说些今日外头的趣事来解解闷的。嬷嬷别怪她。”
秦嬷嬷不置可否，挥手让小丫头下去了，这才缓缓道：“不过一个破落户的女儿，也不知打哪里查到那些东西，如此钻研。偏公主在别的事情上都英明，唯独对上长乐郡主之事就乱了方寸。”
谢晚晴心头一跳，转眼看向秦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之间秦嬷嬷一边替她掖被角，一边说：“郡主该快些将身子养好才行。郡主在公主身边三年，公主对郡主还是疼爱的。况且你还是公主嫡亲的外甥女，哪里是别人能比的。”
谢晚晴终于确定自己的猜测不错，秦嬷嬷她……
春分是秦嬷嬷手底下的小丫头，若是没有她的允许，哪里会这样跑到她跟前同她说话解闷。况且秦嬷嬷早不呵斥，晚不呵斥，偏偏在春分把什么都说完了说清楚了之后才呵斥？
秦嬷嬷是知道些什么？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还是……
“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嬷嬷神情严肃，“要论救护之功，那也是郡主救得公主。顾长宁……若不是她添乱，怎会被人抓住，怎会险些将公主限于不忠不义之地？公主如今是身在局中，入了她的套。将她当成是亲生女儿一般了。”
谢晚晴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未免出错，终究决定暂且不开口。只听秦嬷嬷又道：“郡主跟了公主三年，公主对你也是疼爱有加的。有些话本不该老奴说，可是这三年来，老奴看着郡主长大，不得不为郡主说句话。郡主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情该明白的也要明白了。清惠长公主……”
秦嬷嬷轻轻一叹，“如今也就我们公主能为郡主做主。只是顾长宁如此有手段，若是……那郡主可怎么办！”
谢晚晴心如擂鼓，怔怔地看着秦嬷嬷，露出惊讶的表情来。秦嬷嬷状似无意地说道：“顾长宁再如何厉害，与公主相识时间也不过这几个月。郡主可是在公主身边三年呢。前几日，郡主伤势较为严重，又发着烧，人晕晕乎乎的，公主心里不放心，侯爷都不顾了，就睡在郡主旁边的隔间里。”
看着秦嬷嬷离去，谢晚晴才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身下的被褥已经被自己拽得褶皱一片，手心里全是汗。
秦嬷嬷不喜欢顾长宁，甚至话里话外挑拨她和顾长宁，想利用她去对付顾长宁，将端惠的心笼络过来。
总结出这点之后，谢晚晴垂下眼睑，露出一丝笑意。
如此看来，秦嬷嬷是可以用的。至于利用？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
赵府。
赵炳怀气得双手发抖，若不是赵晋现在身受重伤，面色苍白，他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你看看你自己做的都是什么事！当初要和倭国大王子联手，因刺客入京师的人是你！现在要就人的也是你！刺客入京，京师大乱。说不得可以趁乱杀了霍定潜和端惠。即便不能，若是端惠被抓，霍定潜必定心神大乱，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可你怎么做的？”
“按照计划，你应该在奋力杀敌，取得端惠信任之时在战局中瞧瞧搬刺客一把，设计让端惠被杀也好，让她被抓也好，都可。到时候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刺客所为，和你没有干系！可是……你居然……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如今不但满盘计划皆毁，你自己还差点丢了命！”
赵晋面色惨白，他如何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以他的能力，区区几个刺客，不至于敌对那么久还拿不下，他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寻求端惠力竭之时悄无声息露出破绽来，让端惠陷入险境。甚至可以借机推一把，让她命丧当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顾长宁那套鞭法之后，在看到顾长宁生死一线之际，他连想都没有想就冲了过去。那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她不能死！
赵炳怀面色铁青，赵晋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虚弱无力地站在赵炳怀面前，低着头任由他训斥，待得赵炳怀说完之后，赵晋才道：“是我小看的霍定潜。我们暗中的人根本来不及出手，霍定潜已经解决了乱局。幸好，我没有及时发出信号。不然，恐怕会露馅。”
若是计划成功，那么端惠遇刺，赵晋发出密令，暗中的人手会趁霍定潜得知消息心神动乱之际，配合刺客杀了他。可是，他们没有料到霍定潜的本事，在那等百姓围堵，处处掣肘，投鼠忌器的情况之下，还能如此迅速的平定动乱。这么一来，若当时当真出手了，只怕确实要露馅。可是……
“你！”赵炳怀一甩袖，虽说是事实，可是他气得是这个吗！就为了一个女人！之前是因为霍静，如今又来了一个顾长宁！
赵晋自然也知道赵炳怀气得是什么，躬身道：“父亲，我错了。”
看着他身形摇晃，伤势未愈，赵炳怀到底不忍心，叹了口气，扶着他重新躺会床上，这才道：“事已至此，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路是你自己选的，一旦走了，就不能再回头！我还是当年那句话，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你想要什么。大业和女人，孰轻孰重！”
这话说的铿锵掷地。看出赵晋神色间的挣扎，赵炳怀突然有些无力，“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痴情种。可惜，不论是你父亲，还是你，最要不得的就是这个。”
赵晋身子一震，面色刹那间又白了一分，抬眼按着赵炳怀，“父……”
一个字出口，下一个“亲”字还未说出，却被赵炳怀抬手止住，“你若还认我这个父亲，就把密室那幅画像给烧了。往后这些心思全都给我歇了。若是你……那么只当我今日逾矩了吧。”
“父亲！”
赵炳怀没有再理会他，站起身来，却在临出门前停住脚步，回头说了一句：“想想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门开了又关上。屋子里静悄悄的。
赵晋愣愣地坐着。
父亲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赵晋咬了咬牙，那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的场景。父亲身上残破不堪满是鲜血的铠甲，和那一场漫天的大火……
仇人的女儿。
他怎么就爱上了仇人的女儿！明明只是利用！明明只是算计！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她死后，他整夜整夜的梦见她。为什么到那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爱她的。
再爱又如何？人已经死了，还是自己杀的！尤其还是仇人的女儿！她该死！
他已经决定尘封这段过去，他把她所有的东西都烧了，都毁了。不让自己的生活里留下一丝她的痕迹，可偏偏……偏偏舍不得密室里的那副画。
他几次告诫自己，那是他的仇人，还是他亲手杀死的仇人。
却还是在看到与之相似的顾长宁之时，瞬间就乱了分寸。
这是大忌。
赵晋双手成拳，一松一紧，一紧一松。神色挣扎，眼神晦暗不明。过了良久，赵晋神色变得狰狞，幽深的眼神阴鸷地可怕。
他要赢！
他的父亲输了，他不能输！他已经选了这条路，那么有些事情就必须要舍弃。他当年能狠下心杀了霍静，如今更不能单单只为了一个与之相似的顾长宁就毁了这么多年的筹谋！
太后，明宇，端惠，霍定潜……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一定会比失去的全都拿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