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晋？”端惠身子摇晃的厉害，“我就知道是他！围场行猎，都是清过场的。凶猛野兽都被圈在围外，哪里这么容易进来。你也不是这么不懂事会随意往围外深山里头去的人，怎么就这么巧遇上了狼群。偏偏我当时看见你出了事一时晕了，皇上和你爹守着我，将此事交给了赵晋。等我回过神来要寻人问话，才发现赵晋把当日负责清场行围的人都已渎职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便是伺候你的那几个丫头，他也全都以伺候不周为名杀了。人人都道他是为了你，要把所有和此事有关，害得你身死之人全部送去给你陪葬，这才大开杀戒。反而宣扬了他痴情之名！可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若他当真对你深情，怎么会想不到你怎么会无缘无故遇上狼群，这行围清场之人必定会蹊跷！还有伺候你的丫头，当时为什么没有跟着你，他怎么就不问一问！”
“他后来同我说，看见你的时候那幅样子，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觉得这些人都是害了你的人，全都该死。若他是你父亲，我倒也还信了。可是他素来有心机有城府，又沉得住气，并非是冲动行事之人。怎么会……怎么就会……”
端惠咬着牙，“偏偏人都死了，手段干净利落，什么都查不出来。赵家是有救驾之功的。这救驾之功就等于是一块免死金牌！若无确凿证据，谁也动不得！便是阿弟也不能！否则岂不是让天下人都说陛下忘恩负义吗？况且，什么证据都没有，赵晋这三年来又太会做戏，人人都信了他那番说辞，都觉得是我经受不住丧女之痛想多了。可是……可是我就是不信他！我怎么能信他……我的女儿就这么死了，死的不明不白……不明不白！”
顾长宁抱紧了端惠，“娘！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呢！娘！你摸摸我，”
顾长宁清脆的声音和温热的体温，平复了端惠近乎失控的情绪。
“是啊！娘的珠珠儿在这里！娘的珠珠儿回来了！”
顾长宁拼命点头。端惠镇定后又问道：“你和赵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问题的根本在于密室的那个灵位。因为就是在我发现了密室之后，赵晋就变得十分怪异，还经常外出，甚至偷偷让人看着我。以我身边的侍女想勾引他为由，换了我两个人。我当时只是觉得奇怪，我还怀疑过他在外头金屋藏娇。因为他那段时间回来身上总有一股胭脂气。我偷偷跟踪他，发现他去过好几趟西山寺。”
端惠皱眉，“所以当初你才会去西山寺，才会遇到觅之吗？你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幸好你没在西山寺查出什么，否则被他发现，你岂不是要再……”
再死一次……这话端惠终究没能说出口。
顾长宁挽着端惠，好一通撒娇让端惠消了气，这才接着道：“后来就到了行围。我们一起随驾去了围场。我……我发现赵晋许多异常之处，觉得事情不是我想的这么简单。我本想同你和爹爹说的。可当我决定去找你们的时候，发现赵晋行踪诡异，我就跟了去，结果就遇上了狼群……现在想来，是他故意引我去的。”
“你就该早些告诉我们。若你在发现密室的时候就说了，哪里会有这之后的事，你也不会……”端惠暗恨，伸手在顾长宁头上拍了一巴掌。可她终是舍不得的，并没用力。顾长宁嚎叫得十分虚假，“谁家家里每个密室，我们家也有啊。我哪里会想那么多。何况后来我一开始也不过是觉得他可能金屋藏娇，这种事情，我自己就能解决掉，必然让他们谁都讨不了好，哪里需要您出手。直到……我发现不对劲想同你们说的时候已经没机会了。”
顾长宁紧紧抱着端惠不肯撒手，“娘！你不知道，当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我有多害怕。那几天，我明明醒了却只敢装晕，我……我什么都不敢说。我甚至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我……”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端惠一遍遍拍着顾长宁的背，等二人稍稍平静，便见秦嬷嬷来敲门询问，“公主，安阳郡主来了。”
端惠刚想拒绝，便见秦嬷嬷已经顺势推开了门，便见顾长宁趴在端惠怀里，神色亲昵。秦嬷嬷眼神闪了闪。谢晚晴脚下一滞，心没来由地漏了一拍，见顾长宁匆忙起了身，她这才掩饰住自己的神色，端着乌木托盘进去。
“晴儿听秦嬷嬷说，姨母昨儿一夜没睡，今天早上也什么东西都没有用，便特意去厨房做了姨母最爱吃的百合粥。姨母好歹用上一些。没想到顾姑娘也在。”
最后一句是对顾长宁说的。谢晚晴神色温和，笑靥如花，冲顾长宁微微颔首点头。顾长宁也笑着回礼。
谢晚晴放下手中的托盘，这才高兴地拉着顾长宁左看右看，“看起来确实没受伤，也没什么事。这样我就放心了。昨天多亏了你，否则苏幼仪那一鞭子可就要扇在我脸上了呢！我当时慌了神，只想着不能让你挨鞭子推了你一把，倒是没留神其他。你惊着了吗？”
那愧疚的表情和关心的语气，让顾长宁有些恍惚，想来自己这三年凡事总喜欢多想一层，大概她真的是无心，自己想多了？
顾长宁一边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一边不着痕迹地看了端惠一眼，见端惠见她们相处融洽，神色欣慰便将心底那一丝不确定的怀疑压了下去。害人之心不可有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往后且看着吧。若她当真有什么再说。若只是自己多心，又何必让母亲难过。
端惠拉了谢晚晴在自己另一边坐下，“你身上还有伤，怎么不好好躺着。这些东西自然有下面的丫头做，哪里需要你。”
谢晚晴嘟着嘴，“若是下面的人做的，姨母肯喝吗？若是我做的，姨母便是不想喝也总要给我几分面子的。姨母，我知道你必然是又想起静姐姐了。只是若是静姐姐在，想来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顾长宁一时有些愧疚，她与端惠母女相认，彼此谈了这么久的心，却没想起来问端惠是否用过早膳。她这个亲生女儿竟是连谢晚晴这半个养女都不如。
“公主，安阳郡主说的不错。人是铁，饭是钢。公主该好好保重身体。”
公主……公主……她的女儿只能叫她公主！端惠心中一痛，却还是笑着将谢晚晴手中的粥接了过来，“难得你们这么有孝心，看来我不吃是不行了的。”
你们？谢晚晴下意识地看了顾长宁一眼，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
顾长宁！才区区几面，端惠对她就已经如此上心了？自己费心费力亲自下厨做的百合粥，她凭什么轻轻松松就得了一份好？
“好了，我现在粥也用了，你身上还有伤，回去歇着吧。”端惠放下瓷碗，怜爱地摸了摸谢晚晴的头。
谢晚晴高高兴兴地将碗和盘子收了，“嗯。”
出了门，谢晚晴才发觉手心竟被指甲嵌进去，渗出丝丝血迹来。
不知不觉间，一颗嫉妒的种子在谢晚晴的心里生根发芽。而与此同时，一份恐惧也油然而生。谢晚晴脑海中闪过在谢家的日子……不！她绝对不要再回到那样的生活！
端惠！端惠！她能抓紧的只有她！端惠的身边只能有她！否则……
屋内，端惠拉着顾长宁，倒是有几分歉疚，“晴儿长得像你，这三年来你不在。晴儿确实安慰了我不少。”
顾长宁自然看得出来端惠对谢晚晴是有几分真心疼爱的，便点点头，“我知道！娘！我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会去争这些。何况，我还要多谢她，这些年是她在你身边代替我孝敬你。”
端惠一喜，可想到谢晚晴又叹气道：“她……说来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言及此，不免就想到清惠，自然就有些怒其不争。
“我倒是不知道，清惠是怎么想的。即便她母妃出身再怎么低贱不得宠，她好歹也是皇室血脉，正经的公主。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那样！还连累自己的女儿！但凡她自己强硬一些，谢源阳哪里敢宠妾灭妻！便是她自己没本事做不来那些事，不会京里来信？连告状都不会？还是她觉得皇家不会管她。皇家即便不管她，也得管皇室的脸面，皇家的公主哪里由得人去作践！偏偏她……”
“幸亏谢源阳已经死了，不然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皇家的脸都让她给丢尽了！”
索性端惠也不过是随口骂一骂，顾长宁一劝慰便不说了。顾长宁想着端惠一夜没睡，担心她的身体，便哄着她去休息。端惠见顾长宁要走，很是舍不得，却也知道如今二人的身份不可能日日在一处，便唤了秦嬷嬷进来，让丫头送顾长宁回去。
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你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此事我来办，你便不要插手了。”
顾长宁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赵家的事，只是因为有外人在场，所以说的不尽不详。顾长宁微微点头，言道：“多谢公主。”
端惠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转瞬又恢复正常。待得顾长宁走远了，端惠才敛了笑意，看着秦嬷嬷说：“芳草，你今天逾矩了。”
秦嬷嬷面色一白，立时跪了下来。
端惠看着她这幅模样，神色一软，“罢了，起来吧。往后不可再犯。”
秦嬷嬷咬了咬牙：“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