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宁愣了一会儿,就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料到,居然开了……
她本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毕竟这个密室可以说已经暴露,当年她再也没有找到,想来赵晋也可能不会再用,却没有料到在她死后,重新启动了。
躲在角落里静静听了一会儿,见密室里毫无响动,顾长宁确信密室内并没有人这才走了进去,而密室之门也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墙上燃着火把,虽然光线并不强,却也足够顾长宁看清楚密室内的场景。变了,这个密室和她当年所见的不一样。
桌椅,书案,书架,罗汉床。似乎和外面书房的摆设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书案上有一些卷宗和零碎的纸张,却也不过是寻常的朝政时事,并无涉及机密之处。
没有她当初看见过的神龛,更加就没有了神龛上的灵位牌……
原来神龛的位置如今是一堵墙,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的美人一身大红骑装,坐下是一批棕色的宝马。美人手持马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是她!更准备一点说,是前世的她,霍静!
顾长宁呆愣住,她认得出来这是赵晋的手笔,却是前世未曾见过的,大约是她死后所绘。将她的画像挂在此处,是什么意思?
从前,她以为赵晋是爱她的,可他杀了她。她又觉得赵晋大约只是想借她插手霍家在军中的势力。可如今……如果爱她,为何要杀她!如果不爱,又为何要在密室中挂这样一幅画像?若是挂在外面,恐还能算是他塑造痴情人设,迷惑众人的手段。可在这样一处无人得知的密室之中,毫无必要。
吱呀——
顾长宁一惊,回过头去,但见密室之门开启了一道缝,然后慢慢扩大……
怎么办!顾长宁还来不及反应,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将她一把拉到书架后头。她下意识想要反抗,却发现被人死死按在墙上,动弹不得。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紧挨着她,一只手压住她的身子,一只手捂住她的口,眼神凛冽地看着她,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
宁修远!顾长宁看清他的面容,瞬间安静下来。
此时,密室之门打开,明亮的光线涌进来,只是不过一会儿又消失不见。从入口楼梯处走进两个人。
顾长宁转动眼珠子,从书架紧密摆放的重重书籍的一条狭小的缝隙之中望过去,依稀辨认出是赵炳怀和赵晋。
“四川那边进展如何?”这是赵晋的声音。下一刻,顾长宁便有听到赵炳怀道:“并不太顺利。”
赵晋一叹,“当年川匪横行,乃是霍定潜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平定,让四川百姓安居。四川驻军大多敬佩霍定潜,如今的总兵赖康还曾是霍定潜的副将。若是有霍家……”
说到此处,赵炳怀也有几分遗憾,“当年你娶了长乐郡主,霍定潜倒是多有松手,你也方便行事。只是没多久,长乐郡主就……倘或她没有死,这三年时间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你当年也太纵着她了,若非如此,她怎么会……”
赵炳怀一声长叹,终究没有再说下去,转而道:“如今三年已过,你也该再娶了。苏幼仪倒是对你一往情深,陈家也还有岭南的兵权在手。”
赵晋反问道:“父亲想要我娶苏幼仪?”
赵炳怀一滞,“我只是想要你以大局为重。端惠和霍定潜是什么人,难道这些年你还没看清楚?他们当年看中的就是宁修远,不是你。只是你得了郡主的欢心,他们爱女如命,自然便偏向你几分。然而自打郡主死后,即便你做得再多,再深情又如何?当年围场的事,端惠便一直怀疑。你以为只要没有证据,或者只要你坚持下去,证明此事和你无关,他们就会转变态度?不说当年围场……”
赵炳怀一顿,“即便不是你做得,那也是你这个做丈夫的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女儿。你让他们还怎么信你?又怎么会放着膝下当半个子弟一样教导多年的宁修远不选而选择你?”
“那父亲觉得我娶了苏幼仪,就能拿到陈家在岭南的兵权吗?”赵晋语中略带了些许不忿和薄怒,“陈仲年怎会舍得放权?更何况便是要培养继承者,他也会在陈家找,而不会找一个外甥女婿。”
“你娶不娶苏幼仪不重要,我说这话只是想要你记住你自己的身份。要你想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见赵晋面色不太好,赵炳怀神色松动,叹道,“我记得,我当年曾问过你,你是否已经确定要走这条路。如果你不想走,我始终认你这个儿子,我可以想办法让你活得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去哪里。可你若是一旦走了这条路,便不能再回头。有许多东西,你必须要舍弃。”
赵晋神色一暗,艰难而又苦涩的闭上眼睛,“我……我明白。”
赵炳怀松了口气,“你要当真明白才好。你自己做的决定,没有反悔的余地!所以,有些人,你还是忘了的好!”
赵晋身子微微一颤,偏头避过赵炳怀逼迫的眼神,哑着声音道:“我会的。”
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性子他还是了解的。他应了便好。
赵炳怀见他如此,终究有些不忍心,没有再逼迫下去,开口转移了话题,“苏幼仪确实也没有那个脑子,做不得你的妻子。我们可以另想办法。西北虽然是霍定潜和端惠打下的天下。可我当年也算是颇有功绩的。在西北,我也还有两三个得用的人。若不是因为救驾,我伤了身子再上不得战场,霍定潜也未必能有今日的风光!”
赵晋眼珠一转,脑子快速思考起来,言道:“我向皇上请缨支援福建,皇上驳了。端惠和霍定潜都不是因私废公之人,便是不喜欢我,也不会借着这点让皇上来打压我。否则我也坐不上五城兵马司南城指挥使的位子。我瞧着福建的局势并不如京中传言的那么紧张。以霍定潜的性子,怕是诱敌之计。想来大捷不远了。”
赵炳怀一愣,“你的意思是?”
“西北,四川,如果又肃清了福建海寇。大周四大驻军之地,其三落入霍定潜的势力范围。皇上会怎么想?端惠与皇上之间有姐弟之情,抚养之恩。但不代表皇上可以因此容得下霍家。端惠还曾嫁给匈奴单于呢,可如今单于人呢?除了霍家,保住端惠就可。皇上终究是帝王,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
“你的意思是……离间?”虽是问句,赵炳怀却用的陈述的语气,未等赵晋回答,接着又道,“也不是不可为,但需得小心行事。”
赵晋应了,赵炳怀便不再多言,二人起身按下转口楼梯墙上火把下的机关出了密室。
顾长宁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赵家父子俩不过谈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已经汗流浃背。宁修远慢慢放开捂在她嘴上的手,可另一只手却依旧死死按着她,警惕着,不曾放开。
书架后的空间窄小,二人紧紧贴合在一起,顾长宁高耸的酥胸抵在宁修远的胸膛。也不知是因为惊险过去的后怕,还是宁修远突然撤离了嘴上的桎梏,顾长宁大口喘息着,可正因为这喘息,她的酥胸上下起伏,轻轻地磨蹭着宁修远的胸膛。
大约两人也发现这情景的暧昧,顾长宁忙屏住呼吸,尴尬的撇过脸去,面色通红,连耳朵根都在烧。宁修远不自在地退了一步,松开对顾长宁的压住,可却紧握着顾长宁的左手脉门,那力道竟是疼得顾长宁差点叫出来。
宁修远面色阴沉,神情严肃,眼光如刀,“你到底是谁?顾家与赵家从无交往。一个居于深闺的顾家大小姐如何知道赵家宅邸的院落布置?”
一字一句都带着质问,顾长宁面上暧昧的绯红瞬间褪去,唰地一下苍白一片,“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义勇侯夫人下帖子请来赏花宴的。我只是不小心走错了,这才……”
“不小心?让我说得再清楚一些吗?”宁修远冷笑,“你不但清楚赵家的路线,还能巧妙的躲过院落内留守的下人,知道从哪里能绕过书房院外的看守,自窗外翻进来。甚至于……”
宁修远一顿,死死盯着顾长宁,“你还知道书房内有密室,更加知道密室的入口!”
宁修远每说一句,顾长宁的心便沉上一分,宁修远跟着她!他一直跟着她!
她利用自己对赵家的熟悉避开赵家的人,却没有发现身后跟着一只黄雀!
对于他的质问,顾长宁一句也无法解释,只能紧咬着唇,闭口不言。
宁修远手一翻,变掌为爪,扼住了顾长宁的脖子,“说!”
窒息之感猝不及防席卷而来,这一瞬间,顾长宁好似看到了三年前掉落悬崖的自己。那时赵晋也是这样,摁住她的脖子,捂住她的口鼻,让她无法呼吸。她的眼神充满了无助,绝望,不敢置信。
一滴泪从顾长宁的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宁修远扼着她脖子的手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