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苏姑娘是想包庇杀人犯吗?苏姑娘眼里可还有王法!”
苏幼仪并不答,只是看着顾长宁冷笑,什么时候,连个小小的县主也敢这么对她了!从小到大,哪个不攀着她扒着她讨好她,她素来过得顺风顺水,万千荣耀,无人敢敌其锋芒,除了一个霍静!
可是,霍静死了!这世上再无人对抗她!顾长宁!好大的胆子!苏幼仪莫名其妙在顾长宁的气势下看到了霍静的影子。这样的场景和当年针锋相对的局面多么的相似!脑子里一时闪过往日在霍静手上败退之事,心中那份怒火就更加旺盛了几分!
京中贵女,绝不能有人压住她。当年与她为敌的霍静死了!今日与她为敌的顾长宁,她也绝对不会放过!
苏幼仪一招手,便有跟着的四名女护卫上前,呈扇形排开,伫立在顾长宁面前!
好大的排场!
顾长宁看着苏幼仪道:“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苏幼仪眼中寒光微闪,“你可知道,上一个同我作对的人是什么下场?不过,我慈悲为怀给你个机会,你跪下来给我磕一百个响头,我就放过你!”
呵!永远都是这样不可一世,她以为她是谁!
顾长宁差点没笑出来,“要我跪你,凭什么!”
苏幼仪就没见过这么刺头不怕死的!
“凭我是仙蕙长公主的女儿,太后的嫡亲外孙女!”
看!苏幼仪从小以她的身份自傲,只要有人惹得她不如意,就来一句,“我是太后的外孙女,就凭你也配!”
和她斗了十几年的顾长宁实在是太了解她了!空有美貌,自视甚高,永远看不清局势。顾长宁又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果然当年还是年少气盛,怎么就会和这种没脑子的人斗呢?简直是跌份啊!可惜,现在她不得不出头!
顾长宁眼睫微微颤动,手攒成拳,她要替自己,也替生母讨还一个公道!她不容忍一个蠢材如此侮辱自己的母亲!
“天地君亲师,不知苏姑娘觉得你占了哪一样?”顾长宁抬起头来,“若仙蕙长公主或是太后在此,我自然要跪,可你呢?我若记得不错,苏姑娘身上并无任何封号,而我乃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有品级有俸禄有封邑!从这一点上来说,是否应当是苏姑娘跪我,而不是我跪苏姑娘?”
围观众人不由得抖了抖!哇哦!好强大,居然敢让苏幼仪下跪!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如此感叹着,身体渐渐又退远了两步,内心祷告:我们看热闹就够了,千万别殃及池鱼!
“顾长宁!你好大的胆子,就凭你也敢让我跪!”苏幼仪朝护卫一招人,“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就在护卫准备动身之时,顾长宁大喝一声:“慢着!看来苏姑娘的眼里果然是没有王法这种东西的!看来平时草菅人命的事情没少做,苏姑娘莫不是以为皇上亲封的县主,也是你想打死就能随便打死的吗?”
此话一出,护卫们顿住了,踌躇不前。
苏幼仪面色发白。按大周的规矩,长公主名下子女可以得一个侯爵或是郡主。当年仙蕙进宫请封,皇上曾问她,是想让儿子为侯爷,还是让女儿成郡主。仙蕙本想都要,皇上硬气,说祖制不可违。
在儿女之间,仙蕙选择了儿子。皇上笑着问她可想清楚了,得了侯爵,那么便不可能再给她女儿郡主封号。仙蕙点头。可惜这个儿子英年早逝。事后,仙蕙反悔,进宫去闹。皇上理都没理。太后也曾想过以陈家威压,奈何不知不觉中皇上已经掌控了大部分朝局,非是她能说了算的了。这事也就只能咬牙认了。
因外祖母是太后,母亲有是唯一的嫡公主,苏幼仪自小就被洗脑,认为她乃是所有长公主子嗣中的头一份,别人都比不得她。唯独没有任何封号,这是她心底的痛,最恼怒别人提其,而偏偏以往霍静最爱提,如今顾长宁又提!
苏幼仪颤了颤,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即便随便打死了徐燕都没什么关系,却不能当众打死顾长宁,尤其她并未抓到顾长宁的把柄的情况下。这句话本是一时气言,可如今,她是真的恨不能就此打死了她!
“顾!长!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森森的恨意!
顾长宁心下了然,要得就是你失去理智!本来就不聪明,还是被人一点就炸,稍微一挑拨就跳坑的脾气。
“苏姑娘说公主府容不得我撒野,那么苏姑娘这是想自己在公主府撒野吗!你可还将端惠长公主放在眼里!莫不是在你眼里,长公主也算不得什么吧!”
“哼!她算什么东西!如何比得过我母亲!我母亲乃是正经的中宫所出!她呢!其母不过是一介卑贱的宫婢,一时得宠便张狂,还不是一场空,到底都只是个贵人。若不是皇上登基,她能被追封为圣母皇太后?”
嘶!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都只苏幼仪嚣张跋扈,就连爱赵晋这等丑事也张扬得人尽皆知,惯常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却没料到她连端惠和皇上的生母都敢如此诋毁!这同直接说端惠和皇上是贱人所出有什么分别?
顾长宁的拳头一松一紧,一双眼睛气得通红,说出来的话便越发冷了。
“原来苏姑娘竟是以出身来分贵贱的!我倒是觉得世上本无贵贱,只有人心分善恶,心善之人自然贵,心恶之人自然贱!”
说到后面一句时,顾长宁意有所指的看了苏幼仪一眼,家中了心恶二字。眼见苏幼仪又要发飙,顾长宁率先道:“苏姑娘口口声声说你外祖母是太后,母亲是公主,以你身上的血脉为荣。自认为自己出身高贵。可你莫不是忘了,本朝太祖是何出身,你身上还带着他的血!”
太祖不过一介武夫……
可是……
众人这下就不只是倒吸一口凉气了,已经吓得不敢动。看着顾长宁仿佛看死人一般,说太祖出身不好,这话你也敢说出口,不怕被皇家杀了吗!
顾长宁微微一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太祖虽非世家所出,但他雄心壮志,有逐鹿天下之能,治国安邦之才,自太祖统一中原,百姓得以安居,免受战火摧残,不必颠沛流离。试问前朝那些世家出身之人,包括皇室,何人做到了!在我看来,这就是贵,还是至贵!”
“你言语中不忿圣母皇太后,也有不忿端惠长公主之意。可是,承德二十三年,匈奴入侵,我军步步败退。先帝不得不忍辱负重,暂歇兵戈,以公主和亲。彼时,你口中尊贵者是怎么做的,而你瞧不起的端惠长公主又是怎么做的?”
顾长宁忍了又忍,没说仙蕙不肯嫁,联合太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仙蕙定亲,可惜匆忙间选的驸马并不如人意。可谁让是她们自己选的了。偏如今过得不顺遂,又怪起是端惠和皇上来!简直可耻!
顾长宁按下袖中气得发抖的双手,接着道:“端惠长公主自请前往匈奴和亲,七年匈奴生涯,分化南北匈奴部落,以敌抗敌,一举灭了南匈奴。建元元年,皇上登基第一件事便是御驾亲征。”
“端惠长公主里应外合,斩杀单于首级,又与定远侯并肩作战,携兵马左右夹击,此战后,匈奴人十灭其六七,元气大伤,残余部落败退数百里外,至今不敢再扰我大周边土!若无她,我大周边关危矣,国祚危矣!这就是贵!你凭什么觉得她比不得仙蕙长公主!”
这话倒是让大家都想起了当年的这桩事。这种需得记录在史册的事件,即便过去许多年,世家也是不会忘的。仙蕙和太后怎么洗都没有用!
彼时匈奴气势大盛,先帝实在没有办法,又是割地,又是赔款,又是送公主。而为了安抚匈奴,当时想送的自然是得宠的公主,而不是籍籍无名,如同隐形人一样的端惠。这让匈奴知道,恐怕会触怒,觉得大周随便搪塞。
可是仙蕙临阵脱逃了……
端惠自请前往匈奴,还献上了以自己为诱饵的离间分崩之计!
苏幼仪面色越发难看!若说至今没有郡主封号是她心中不能碰的伤,那么这件就是太后和仙蕙再也不想听到的事!
顾长宁却丝毫不顾及她的情绪,缓缓又道:“这些年来,定远侯南征北战,平匈奴,战川匪!如今还在福建打击倭寇,一身戎马,保我大周疆土,护我大周海域!还有我大周数十万军士,哪怕是一个最不起眼的小兵,也在抛头颅洒热血!若无他们,谁许你们在京中纸醉金迷,锦衣玉食!这也是贵!”
几段话,不疾不徐,掷地有声。彷如擂鼓一般钻进每个人的耳膜,尤其最后这番话,倒是说的人人心中都有些热血澎湃,心下自省。
若无保家卫国之战士,何来如今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未完待续)